废弃水塔顶部,成了陆辰屿和林知意临时的鹰巢。狭小的空间,冰冷的混凝土,日夜不休的海风与潮湿,构成了他们接下来七天潜伏生活的主旋律。伪装网隔绝了大部分视线,也挡住了些许风寒,但无法驱散那如影随形的疲惫与紧绷。
两人轮流值守,透过高倍望远镜和微光夜视仪,如同最耐心的猎人,死死盯着四百米外的宏远航运仓库。他们将仓库划分成数个区域,记录下每一辆进出车辆的型号、时间、集装箱编号,以及装卸工人的换班规律。林知意甚至凭借其艺术生的敏感,绘制了精细的仓库平面图和作业流程图,标注出哪些区域是常规物流,哪些区域人员管控格外严格,偶尔会有穿着非码头工装、气质迥异的人员出现。
日子在枯燥与紧张中重复。白天,忍受着日晒和蚊虫;夜晚,在寒冷和黑暗中保持清醒。压缩饼干和瓶装水是主要的能量来源,唯一的慰藉是彼此依靠的体温和偶尔交换的、鼓励的眼神。
第三天深夜,轮到陆辰屿值守。夜视仪幽绿色的视野里,仓库大部分区域已经沉寂,只有几个巡逻的保安和零星的值班灯光。就在他以为今夜又将一无所获时,仓库最内侧、一个之前被他们标记为“限制区域A”的卷帘门,突然缓缓升起!
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驶入,直接开进了那个区域,卷帘门随即落下。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悄无声息。
陆辰屿精神一振,立刻调整望远镜焦距,死死锁定那片区域。虽然无法看到内部情况,但他记下了面包车的特征和精确时间。
约莫半小时后,卷帘门再次升起,面包车驶出,但后面跟了四名穿着深色工装、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他们合力推着一个长约两米、覆盖着黑色防雨布的长条形物体,将其小心翼翼地搬上了旁边一辆等候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封闭厢式货车。
那黑色防雨布下的轮廓,不像普通的机械设备,反而……有点像某种生物运输箱,或者特殊材质的容器?
就在厢式货车车门即将关上的瞬间,海风恰好吹起了防雨布的一角,陆辰屿透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那黑色物体侧面,喷印着一个醒目的、黄黑相间的生物危害警示标志,以及一行小字:「低温活体样本」。
活体样本?!“特殊培养基”……生物危害警示……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陆辰屿的脊背!“基石”或者说“深蓝”,他们在利用宏远航运的渠道,秘密运输某种危险的生物材料?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数据窃取和算法竞争的范畴!
他立刻压低声音,将这一重大发现告知了刚刚醒来的林知意。
林知意闻言,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他们为这一发现感到震惊,并准备详细记录下厢式货车车牌号(车牌被故意污损,难以辨认)时,水塔下方,通往塔顶的唯一铁梯,突然传来了极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金属摩擦声!
有人上来了!
陆辰屿心脏猛地一缩!他和林知意瞬间进入最高戒备状态。他一把将林知意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隼”提供的匕首,眼神锐利地盯向那个黑洞洞的楼梯入口。
脚步声很轻,节奏稳定,不像是仓促的追击,更像是……有目的的造访。
会是谁?“深蓝”的人发现了他们?还是港口区的其他什么人?
陆辰屿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每一种可能性及应对方案。强行突围?成功率极低。束手就擒?绝无可能。
脚步声在入口处停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园丁。是我。”
是“隼”的声音!
陆辰屿和林知意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反而更加警惕。“隼”怎么会亲自找到这里?而且是在他们刚刚发现重大线索的这个敏感时刻?
“证明。”陆辰屿压低声音,匕首横在身前。
外面沉默了一下,然后,一小截折断的、带着特殊锯齿边缘的金属片从入口缝隙被丢了进来——那是之前“死投”包裹的封签碎片,只有“隼”和他们知道这个细节。
身份确认。
陆辰屿稍微松了口气,但对“隼”的突然到访依然充满疑虑。他示意林知意保持位置,自己则缓缓移动到入口旁,谨慎地向下望去。
“隼”依旧穿着深色便服,脸上做了模糊处理,站在下方几级台阶上,抬头看着他,眼神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有突发情况。”“隼”言简意赅,“你们的监视任务提前结束。立刻收拾东西,跟我转移。”
“为什么?”陆辰屿没有动,“我们刚刚发现了重要情况,他们可能在运输危险的生物样本……”
“我知道。”“隼”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正因为如此,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基石’对这批货物的重视程度远超预估,他们加强了反向侦察。你们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暴露的风险就指数级增加。”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压得更低:“而且,我们内部的情报显示,‘清道夫’昨晚的行动可能留下了某些我们尚未察觉的痕迹,对方或许已经开始怀疑这片区域存在系统性抵抗。必须立刻离开。”
内部可能暴露?系统性抵抗?
“隼”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震撼。陆辰屿意识到,他们卷入的漩涡,远比想象中更深、更危险。
他看了一眼林知意,她对他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给我们一分钟。”陆辰屿对“隼”说道,然后迅速回身,和林知意一起以最快速度收拾好所有装备,抹去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当他们跟着“隼”敏捷地爬下水塔,融入港口区深沉的夜色中时,陆辰屿忍不住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宏远航运仓库的方向。
那辆装载着“低温活体样本”的厢式货车早已不知去向,但那个黄黑相间的生物危害标志,却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基石”的计划,似乎远比争夺“星绘”数据更加庞大,也更加……危险。而“隼”和他背后的组织,显然知道得更多。
这次突如其来的转移,目的地是哪里?等待他们的,是更深的隐藏,还是终于要触及那黑暗核心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