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红皮本子锁进抽屉,钥匙挂在脖子上。她刚直起腰,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婶提着个竹篮子走进来,脸上带着笑。
“晚啊,人找到了。”
林晚转过身,看见篮子里是几个热乎的鸡蛋,还冒着点热气。张婶把篮子放在灶台边,拍了拍手。
“我表姨家的侄女,叫李秀兰,大伙都喊她‘稳当婶’。老实勤快,坐过三回月子,奶水足,会哄娃,手脚也利索。”
林晚还没开口,院门外传来一声冷笑。
“哟,这就请外人进门了?”陆梅从墙角拐进来,两手叉腰,“你可真敢信,一个外姓女人,摸你床铺、碰你的孩子,就不怕她下药?”
张婶脸色一沉:“你说啥呢?我介绍的人,还能害她?”
“能不害?”陆梅撇嘴,“你是好心,可她是你亲戚,又不是她亲妈!双胞胎金贵得很,交给一个外人,图啥?图她便宜?还是图她嘴上说得好听?”
林晚站在原地没动,手指轻轻抚过肚子。
陆梅往前一步:“再说了,咱自家妈在这儿,奶也炖上了,鸡蛋也攒着了,非要花那个冤枉钱,请个外来的?你是不信婆婆,还是不信自家人?”
张婶气得脸发白:“王秀莲是她婆婆,可她也要坐月子,哪能两头顾?晚妹子身子弱,双胎更金贵,得有人专门照应!你倒好,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连娃都没带明白,还有脸说别人?”
“你!”陆梅涨红了脸,“俺家闺女咋了?吃穿不缺,长得白白胖胖,轮得到你教训?”
“胖是胖,可你家娃三岁还不会叫妈,你知道为啥不?”张婶冷笑,“因为你整天打麻将,奶凉了都不热一口!晚妹子要的是踏实人,不是光会喘气的!”
林晚抬手,轻轻按住张婶胳膊。
“张婶,您别吵。”她看着陆梅,“这事儿我不用你操心。请谁、不请谁,我说了算。”
陆梅咬牙:“行,你有本事,你有钱,你啥都自己来!等娃生下来有个好歹,别哭着找娘家人!”
说完转身就走,临出门还踢了一脚门槛。
院子里安静下来。
林晚轻声说:“张婶,人啥时候能来?”
“明儿一早就到。”张婶叹了口气,“她男人早些年在砖厂出事走了,自己拉扯俩娃,日子苦,可心细。村里谁家坐月子,都找她帮忙。”
林晚点点头。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院门又被推开。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站在门口,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背着个旧布包,头发挽成一个髻,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干净。
“嫂子,我来了。”她声音不高,却清楚。
林晚让她进屋,她没坐,先去扫地,动作麻利。接着擦桌、换水、整理炕席,一句话不说,手不停。
林晚坐在炕边,看她忙活。
半晌,那女人停下,轻声问:“嫂子,你平时爱吃啥?忌口不?我姐家双胞胎坐月子我也伺候过,知道得多补汤水。”
林晚心头一动:“你也带过双胎?”
“嗯,三年前的事。”她低头整理布包,“那家媳妇产后虚,我炖了半个月鸡汤,配红糖小米粥,一天三顿不重样。娃满月时都长了两斤。”
林晚看着她粗糙的手,指节粗大,有裂口,但指甲剪得短短的,很干净。
中午张婶过来送饭,低声对林晚说:“她是寡妇,家里两个娃等着念书。这次来,是想攒点钱,给小的那个交学费。”
林晚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晚上她躺在东屋炕上,手边放着待产包。脑子里突然跳出一行字:
“可解锁【专业月嫂培训中心】,含营养师、催乳师团队,服务标准化,流程科学化。”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摇头。
“张婶的人,比中心暖。”
她打开待产包,在清单最下面添了一行:
“月嫂:稳当婶(张婶荐)。”
第二天一早,林晚收拾月嫂带来的布包,准备洗晒。翻到最底下,摸出一把旧铜钥匙,黄铜色,柄上刻了个“张”字。
她愣住。
晌午张婶又来送鸡蛋,林晚把钥匙拿出来。
“这是啥?”
张婶一看,眼眶一下子红了。
“那是我家老屋的钥匙……她说,要是干得好,就让她住咱村,攒钱给孩子盖房。她不想再回山沟里去了。”
林晚握紧钥匙,感觉有点沉。
“她跟我说,这儿不是外头,是家。”张婶声音低,“她不怕累,就怕不被当自己人。”
林晚把钥匙放回布包,没再问。
傍晚稳当婶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住一晚,明天再来。林晚送她到院门口,忽然说:
“好好干。”
稳当婶抬头看她。
“这儿不是外头,是家。”
女人嘴唇抖了一下,低头嗯了一声,背起包走了。
林晚站在院里,手里攥着那张待产清单。
天边最后一缕光落在她肩上。
她转身回屋,路过灶台时顺手把钥匙塞进米缸底下。
刚坐下,院门又响。
陆梅提着个包袱站在外面,头发乱,眼睛肿,身后跟着个小女孩,抱着个破布娃娃。
“姐……”她声音发颤,“我能在家住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