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他态度如此恶劣,拍着桌子,怒吼:“那你说!他们人在哪里!!”
喊完就开始咳,咳得满脸发红。
沈楷眼底划过一丝担忧,抬腿预备起身给皇帝拍一下,却被皇帝瞪着跪回去。
“儿臣不知道,此事真与儿臣无关。”
皇帝自己捶着快梗塞的心脏,冷笑,“赵王亲卫的鱼符,如何会落在现场?”
“多半是被窃,特意嫁祸儿臣,且儿臣派五十余人护卫义宁县主和诸官西行,都是往西北,嫁祸之人盗窃凭信更为容易。”
皇帝已经气成这样,沈楷还是好心辩解了一下。
又接着道:“父皇息怒,父皇要如何治儿子的罪,儿子都谢恩领受,只望父皇保重龙体,还是先宣太医看看吧。”
一句软和话,说得怒火中烧的皇帝微怔。
原是满目冷厉,这会儿眼神已经复杂的很,他缓缓后退,撑着宝座扶手,费力坐回去。
“你倒怜香惜玉!楷儿啊,你是为父捧在手心养大的,便是崇安和平阳,为父也不曾如此信爱,你如今二十有六,是该长进一些了。”
边揉胸口,边语重心长。
沈楷并不觉得自己不长进,他是多聪明一个人。
他想做什么,从没有做不成的,还要如何长进呢?
可皇帝在他亲情攻势下,又收了怒气,他就乘胜追击。
不再提那晦气之人,一应称是。
皇帝默默瞅着他,长长叹口气,“婚期只剩十日,你却不见新妃,可是不喜欢?”
“父皇所赐,儿臣自然喜欢,男女婚前不见,才合礼数。”
沈楷接话是快的,表情却有一丝波动,昭示着口是心非。
他说他讲礼数,皇帝都不信,打量几眼,“义宁县主吃醋耍小性?不许你亲近薛氏?”
“这是哪里话,儿臣身为大丈夫,岂会受一妇人节制,当真是婚前不便相见罢了。”
沈楷抱拳,掷地有声。
心里想起第二面,薛七娘满脸俏色在他跟前,眼见起风,取来披风,也不假手宫女,沈楷垂眼瞧着她做作。
没人问她什么,她自顾自道:“妾身即将嫁予大王,伺候大王就是妾身的本分,大王就给妾身这个机会与大王亲近吧。谁叫妾身年纪比府中姐妹们都要小,家里也不显赫。妾身只怕入府受欺负,妾身到底将是大王的妻,若受人欺负,也是丢大王的脸呢,大王说呢?”
乱七八糟,莫名其妙,没有半点贵女的矜持。
自此,他连去清露殿请安都少。
皇帝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不知他所想,却隐约察觉到他的态度。
只是并不清楚,究竟是他只要那一个,还是因为薛七娘学得不像。
皇帝决定再看看。
父子散场,但这回,皇帝再未什么都不管,而是派人秘密彻查。
郭妡那边,已经硬卖了几车货给画州都督薛家,又收了定金,通知朱世满备货,再给薛家卖几车货。
卖价是市价两倍,掏空了杜夫人的嫁妆不算,薛家公中还出了两万贯。
这一遭,薛家也是诠释了一番请神容易送神难。
但在临离开橦江县前,却听见一桩有意思的事。
以襄阳侯侍妾的身份,凭儿子的功劳,已获封临川郡夫人的严夫人,与襄阳侯正妻傅夫人一道,遣官媒到画州都督府说亲。
说的是贺兰仕晖和薛八娘子的亲事。
与此同时,还有好几家都遣了官媒来,差点在都督府门前打起来。
热灶,人人烧啊!
天底下当官的人,就没有几个傻的。
未来赵王妃、太子妃、皇后的亲妹妹,可真是一家之女百家求。
郭妡笑,到底是让贺兰仕晖找到新的机会了。
这也没什么,谁都想往上爬嘛,她也一样。
否则,早在卧榻之侧一刀捅死沈楷,为民除害了。
人总得有些理智,以命换命,是天底下最不划算的生意,除非走投无路。
但凡有办法,就要用仇人的命换自己的无限风光。
这一波“仗势欺人”,赚得盆满钵满,郭妡心满意足离开。
沈斐遇刺什么的,她并不关心。
她只是令人充作沈斐的人,送了封密信给皇帝罢了。
皇家子弟斗得越欢,对她来说,机会才越大。
四月底,沈楷大婚。
好几位官员瞧她的眼神都有点怪。
一连几天都欲言又止,似乎想安慰她,又怕捅破这层窗户纸,大家都难堪。
郭妡嗤笑一声,人设立得太成功,怪她。
在外头过得太充实,一晃又到五月底,平阳公主也嫁了。
皇家喜事连连,这个节点,皇帝特意放了第三批宫女出宫,以示普天同庆。
郭妡灵光一现,傅褚颐有救了。
大赦不赦和尚尼姑,但拿沈楷做文章,未必不行。
进入六月,各地作物都开始授粉结实。
郭妡等人也走完了画州,重新进入中州境内。
来时行装丢了大半,个个轻装简从,回来时却拉满了东西。
所有收集的作物种子,最终都要送去皇家林苑培养。
毕竟是辛苦所得,诸官都宝贝得很。
而禹县皇庄里的脱水蔬菜,在这个热得不得了的夏天,自河西地区的互贸边镇销往漠北。
这批菜,特意标注了不同的品类,不同的功能,比如促消化、清热去火、滋阴润燥等等。
全都是冲着漠北人容易有的毛病去写的。
第一批两百斤试卖,价格较低。
被哄抢一空后,第二批立马就位,直接抬价一倍,依旧供不应求。
在漠北人眼里,这东西太方便了,一市斤足有一大袋。
在北方干燥的气候下,放个一年两年都不会坏。
随吃随取,往牛乳里一泡,即刻恢复本味。
关键,就算涨了几回价,还是比茶叶价低!
通过这桩生意往来,就连漠北的情报网都打通了。
六月末,崔婕妤比预产期早半个月生产。
皇帝病好了许多,但还有些根除不掉的意味,因此没去守着。
从黎明到夜里三更,崔婕妤终于生下了三皇子。
戴胜叫醒皇帝时,皇帝喜得,一下子心口直接松快许多,连忙披衣而起。
刚起身,就见高皇后并郑贵妃一起来道喜。
高皇后叉手行礼道:“陛下大喜!十二年了,宫中终于又有孩子降生!可巧,今夜天有异象!真是双喜临门!”
皇帝扬眉,“异象?!”
他下意识看向郑贵妃。
皇子降生天有异象,郑贵妃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