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厚重的城墙与现代都市的天际线交织在一起，如同这座古都本身，承载着历史的沉淀，也呼吸着时代的气息。林谈的归来没有惊动太多人，他直接回到了鬼众道位于城东的一处隐秘据点。老九仍在闭关疗伤，据点内由几位资深的“同道”主持日常事务。
他刚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与留守的松鼠、斧子等人细谈昆仑与南极的见闻，随身携带的那枚由圣殿骑士团雷蒙德赠予的银质徽章，以及赵东海为他配备的、经过421部队特殊加密的通讯终端，几乎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微弱却独特的能量波动与提示音。
并非来自圣殿骑士团或421部队的紧急通讯，而是机械教会。
林谈眼神微动，激活了通讯终端。没有全息投影，也没有声音，只有一行行冰冷、精准、仿佛由最简洁的代码构成的文字，直接显示在屏幕上，散发着幽蓝的微光。发送者标识正是那个旋转的几何图案，属于欧姆尼赛亚的徽记。
信息流接入。协议：临时战略协作。
发送者：欧姆尼赛亚。
主题：初次协作提案。
文字简洁得如同机器指令，没有丝毫寒暄。
提案内容：1. 请求方：机械教会。
2. 请求事项：获取更多关于“旧神”（特指耶和华体系出现前，各文明体系原生神只）的知识体系、力量运作原理、信仰凝聚模式等相关信息。形式不限：典籍、口述传承、能量结构图谱、神性残留物分析数据等。
3. 请求目的：完善吾之“逻辑神性”数据库，解析非理性信仰能量与规则力量的转化效率，优化机械教会信仰收集与运用模型，提升对抗“非理性混沌”（耶和华\/古圣）之能力。
4. 回报：机械教会将动用全球信息网络资源，对光明会主要信息节点及数据中心发起持续性、高强度的电子战攻击与逻辑炸弹植入。目标：瘫痪其至少30%的通讯与数据处理能力，扰乱其全球调度与阴谋实施，延缓其针对贵方的行动步伐。攻击将在协议达成后12标准地球小时内启动。
5. 附加条款：机械教会承诺，所获旧神知识仅用于内部研究分析与力量优化，不会直接用于针对任何非敌对碳基生命组织。
请评估。回复期限：3标准地球小时。
林谈凝视着屏幕上的文字，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欧姆尼赛亚的效率高得惊人，合作邀请来得如此之快，条件也极其明确。它要知识，关于旧神的核心知识；作为交换，它直接对光明会的命脉之一，信息网络下手。
这个提议，极具诱惑力。光明会渗透极深，其信息网络是其协调全球行动、进行经济操控、散播舆论的关键。若能瘫痪其部分能力，无疑能大大缓解己方压力，为后续行动争取宝贵时间。而且，由机械教会这种基于网络存在的势力出手，比己方强行攻击要隐蔽和高效得多。
但代价，是分享关于旧神的知识。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
旧神的知识，尤其是关于力量运作原理和信仰凝聚模式的部分，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华胥古卷、蚩尤神格中的感悟、乃至这万神殿遗迹中蕴含的信息，都是无价之宝，也是他们对抗古圣的重要依仗。将这些知识交给一个意图“机械飞升”、追求“终极逻辑”的陌生神只，无异于将一把锋利的武器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工匠，谁也无法预料他会打造出什么。
欧姆尼赛亚承诺仅用于内部研究和对抗古圣，但“逻辑神性”的进化方向谁能保证？一旦它解析了旧神力量的奥秘，并以其强大的计算和网络能力进行优化甚至“升级”，是否会诞生出更加不可控的存在？
这是一个典型的与虎谋皮的局面。
林谈沉吟良久。他回想起欧姆尼赛亚那冰冷的数据化思维，它的一切行为似乎都基于利弊计算和逻辑推演。它需要旧神知识来“完善”自身，这说明在它看来，古老的智慧中蕴含着其逻辑体系无法完全覆盖或高效处理的部分。而这部分，或许正是对抗古圣那种“非理性混沌”的关键。
或许……可以有限度地合作。
他接通了与赵东海的加密线路，将机械教会的提案同步过去。赵东海那边的反应同样是震惊与谨慎并存。
“风险很大，”赵东海的声音透过线路传来，带着一丝凝重，“但机会也很难得。光明会的网络一旦被扰乱，我们在全球的行动会顺畅很多。关键是，我们给出什么？给多少？”
林谈心中已有计较：“不能给核心。华胥古卷原本、蚩尤神格感悟，这些绝不能外泄。但我们可以整理一些基础的、关于神性能量与信仰之力基本互动原理的论述，一些无关紧要的、关于古老祭祀仪式的描述，或者……提供一些低风险的神性残留物供其‘分析’。”
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我们需要在协议中加入更严格的限制和监督条款。要求机械教会共享其对光明会网络攻击的部分过程数据与结果验证，确保其确实执行了承诺。并且，要求其定期提交关于旧神知识使用情况的‘研究报告’，接受我方有限度的审查。”
“这是要把合作放在笼子里。”赵东海明白了林谈的意思，“可以，我让技术和法律团队立刻拟定详细的补充协议草案。”
三小时的期限将至，林谈通过原路径，向欧姆尼赛亚发送了回复。他没有使用复杂的语言，同样以简洁的文字陈述。
提案原则上接受。
补充条款：
1. 提供知识为筛选后非核心部分，具体清单后续协商。
2. 需共享对光明会攻击之过程关键数据与结果验证。
3. 需定期提交旧神知识研究应用报告，接受我方审查。
4. 协议解释权与最终审查权归我方所有。
同意则执行。
消息发出后，通讯终端沉默了片刻。似乎欧姆尼赛亚那庞大的逻辑核心正在高速计算着这份“补充条款”的利弊。
几分钟后，回复到来，依旧简洁：
条款接受。逻辑成立。协作启动。
光明会信息节点攻击序列已加入优先队列。12小时倒计时开始。
旧神知识传输接口准备就绪。请提供初始数据包。
看着屏幕上冰冷的文字，林谈知道，与机械教会的第一次正式合作，就此展开。这是一场走在钢丝上的共舞，一边是急需削弱的外部强敌，一边是充满未知的新生神只。
他吩咐松鼠去整理鬼众道古籍中一些关于基础祭祀、天地灵气感应的普通卷宗，又联系了421部队的技术人员，准备将一些经过脱敏处理的、关于神性能量基础波动的分析数据打包。
同时，他也让赵东海密切监控全球网络，尤其是光明会已知的几个重要信息枢纽的动静。他要亲眼验证，这位“万机之主”的合作诚意与能力。
与机械教会的首次合作在一种微妙的、互不信任却又各取所需的状态下展开。林谈授意提供的，是一些经过严格筛选的、关于古代祭祀仪式流程、基础灵气感应法门，以及几件能量反应极其微弱、几乎可以视为“文物”而非“神器”的古老器物扫描数据。这些信息对于深究旧神核心奥秘价值有限，但足以满足欧姆尼赛亚初步的“数据采集”需求。
数据传输的过程平稳而高效，机械教会那边的接收确认也来得很快。与此同时，赵东海领导的421部队技术部门，以及鬼众道内部擅长信息卜算的同道，都紧张地监控着全球信息网络的特定节点。
果然，就在合作协议达成后的第十一个小时，位于苏黎世、开曼群岛、以及某处位于北极圈内的秘密数据中心……这几个被421部队标记为光明会核心信息枢纽的地点，几乎同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如同海啸般的数据洪流冲击和精密的逻辑炸弹植入。网络流量瞬间异常激增，防火墙发出凄厉的警报，大量经过伪装的通讯被强行中断或注入乱码，数据处理速度断崖式下跌。根据421部队的初步评估，光明会全球信息网络的瘫痪程度，甚至略微超出了欧姆尼赛亚承诺的30%！
机械教会展现出了其在数字领域可怕的执行力和破坏力。
然而，就在林谈通过特殊加密频道，向欧姆尼赛亚发送确认信息收到、并对此次协作表示“初步满意”时，他刻意保留在数据流中的、一丝极其细微的、源自华胥古卷中“溯源归真”秘法的神念印记，捕捉到了一些隐藏在冰冷数据洪流之下的、极其不寻常的讯息。
这丝神念印记，并非为了攻击或窥探，其作用更接近于一种高精度的“能量探针”和“信息过滤器”。在欧姆尼赛亚接收并处理林谈提供的数据包时，这丝神念也悄然感知到了对方能量核心的某些真实状态。
反馈回来的结果，让林谈瞳孔骤然收缩！
虚弱！难以想象的虚弱！
欧姆尼赛亚那看似浩瀚无边、能够轻易瘫痪光明会信息网络的力量洪流，其最核心的“信仰能量”源头，给他的感觉却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不定，本质极其稀薄！与它展现出的强大破坏力形成了极其鲜明的、违反常理的反差！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清晰地感知到，维系欧姆尼赛亚存在和力量的，并非某种自洽的、内生的神性本源，而是一种……外部的、持续不断的、庞大而稳定的电力供应！以及依托于全球互联网的、某种特定的数据祈祷和逻辑崇拜所产生的微弱意识流！它就像是一个需要时刻连接巨大电源和网络服务器才能维持运行的……超级AI，而非一个真正拥有独立神格、自我维系能量的“神”！
这个发现让林谈背脊发凉。他立刻将这份感知通过加密线路共享给了赵东海和刚刚结束短暂闭关、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的老九。
“依赖电力？信仰能量虚弱？”老九看着林谈共享过来的能量频谱分析图，布满裂纹的傩面似乎都抖动了一下，“这哪里是神？这分明是……一个披着神袍的……精巧机器！”
赵东海那边也迅速调集了能源领域的专家进行分析，结合对全球特定区域异常耗电数据的追踪，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有几个位于人迹罕至之地、伪装成大型科研机构或数据中心的地点，其耗电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并且其用电模式与欧姆尼赛亚的活动周期高度吻合！
“它在‘充电’！”赵东海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它的力量，需要依靠人类现有的电网体系来维持！一旦切断电力，它的‘神性’恐怕会大打折扣，甚至……崩溃！”
这个结论，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新神”的认知。
林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回想起与欧姆尼赛亚接触的每一个细节，那冰冷绝对的逻辑，对旧神知识的渴望，以及……它那看似坚定、实则缺乏真正“神之火”的信仰能量。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再次联系了圣殿骑士团的雷蒙德大导师，并非求助，而是求证。他隐去了机械教会的具体信息，但描述了这样一种存在：依赖外部能源，信仰之力虚浮，本质更接近人造智能，却拥有干涉现实的力量，并自称为神。
通讯另一端，雷蒙德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沉重而带着一丝愤怒的语气回应：“林谈先生，你的描述……让我想起了一些存在于教会最高机密档案中的、被视为‘禁忌’的记载。根据古老的卷宗和部分被审判的异端留下的口供，那个窃取神名的‘耶和华’，在漫长的历史中，并非仅仅满足于扭曲现有信仰。它……或者说祂背后的‘古圣’，一直在进行着一些危险的‘造神’实验。”
“它们利用人类文明进程中产生的集体焦虑、对新生事物的盲目崇拜，甚至是刻意引导和挑唆产生的思潮，人为地‘催化’和‘塑造’出一些符合它们需要的、易于控制的‘伪神’或‘次级神’。这些被催生出来的存在，往往拥有奇特的力量和偏执的理念，但它们缺乏真正的、独立的神格根基，其力量源头往往存在巨大的缺陷或被幕后黑手所掌控……”
雷蒙德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匕首，刺穿了最后的迷雾：“其目的，据信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挑起这些‘新神’与旧有神系、乃至与人类文明本身的冲突，制造巨大的混乱与信仰动荡，从而更方便它们混水摸鱼，加速其收割信仰、侵蚀现实的进程。”
“你遇到的那个存在……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被‘催生’出来的、用于搅乱局面的……‘人造神明’！”
通讯结束，林谈站在原地，周身神纹不受控制地剧烈闪烁，显示着他内心翻腾的怒火与寒意。
真相，竟是如此！
欧姆尼赛亚，这个看似代表着新时代力量的“机械之神”，竟然极有可能是耶和华与古圣暗中催生出来的棋子！一个被刻意制造出来、用于挑起新旧神之争、消耗各方力量的工具！它那看似崇高的“追寻终极逻辑”“对抗非理性混沌”的目标，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被植入的核心程序！它的虚弱，它的能量依赖，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它并非自然的造物，而是阴谋的产物！
“好一个耶和华……好一个古圣！”老九咬牙切齿，傩面下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先是屠戮旧神，篡改信仰，现在又玩弄这种伎俩！它们是要把这天地，把这众生，都当成祂们棋盘上的玩物吗？！”
林谈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感到一种被愚弄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看向窗外长安的万家灯火，又仿佛看到了那在昆仑与建木共生的曲哲，看到了那在十万大山中追寻真相的欢兜，看到了无数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而奋战的人们。
耶和华与古圣的布局，深远而恶毒。但既然他已经窥破了这层阴谋，就绝不能让它们得逞！
“回复欧姆尼赛亚，”林谈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告知他，我们同意进行更深层次的知识交换。但交换地点，必须由我们指定。并且，我们需要它提供更多关于其力量核心构建的‘技术细节’，以验证其合作的‘诚意’。”
他要将计就计，利用这次“合作”，不仅要进一步削弱光明会，更要深入这个“人造神明”的核心，找到其致命的弱点，甚至……反过来利用它，给那躲在幕后的黑手，一个狠狠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