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波见状，适时地出来打圆场，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好了，王老板，吴部长提醒得对。车辆保养是安全运输的基础，记录必须补全，下次我们再来，是要重点检查这一项的。罗明，”
他转向罗明，“你们项目部下来跟恒信这边再对接一下，把未来一个月的详细供货计划，精确到每周、甚至每天的需求量，都梳理清楚，确保供应和需求无缝衔接，不能出任何纰漏。”
离开恒信时，王老板满脸堆笑，不由分说地往每位考察成员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牛皮纸包，连声说着：“一点小意思，样品水泥，样品水泥，各位领导带回去看看质量！”
罗明不动声色地掂量了一下，隔着纸袋就摸出是两条香烟的棱角。
他眉头微皱，直接递给跟在身后的技术员时旭：“小旭，按公司规定，所有考察期间收到的‘样品’，一律登记造册，上交公司统一处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表明了态度。
第二站在瑞丰钢材。
车队抵达瑞丰钢材位于西郊的大型仓库时，李老板早已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地等候在气派的大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真皮笔记本。
与恒信的略显凌乱不同，瑞丰的仓库高大整洁，各类规格的钢筋分门别类，码放得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每一捆上都挂着清晰醒目的标牌，材质、规格、炉批号、屈服强度等重要信息一目了然。
“林总、张总，各位领导，欢迎莅临指导！”李老板笑容得体，引着众人步入仓库，“您请看，这是hRb400E抗震钢筋，最新到货的，屈服强度实测455mpa，抗拉强度稳定在520mpa以上，延伸率18%，各项指标完全满足甚至优于国家标准。”他熟练地翻开手中的真皮笔记本，里面整整齐齐贴着多份检测报告的复印件，盖着权威机构的鲜红公章，“我们和武钢是战略合作伙伴，每一批钢材都有钢厂出具的原始质保书，保证源头可溯，质量可靠。”
张海峰从工具包里拿出游标卡尺，随机抽检了几根不同规格的螺纹钢，仔细测量直径：“Φ22的，实测21.98mm，Φ25的，24.97mm…误差都在±0.3mm的规范允许范围内，控制得很好。”他又用检验锤在不同的钢筋上敲击，侧耳倾听：“声音清脆、均匀，没有沙哑或杂音，说明内部组织致密，没有裂纹或夹杂物。”
吴强背着手在仓库里踱步，目光扫过仓库的地面和墙壁，忽然指着墙角问道：“李老板，你们这仓库地势似乎比外面路面低一点？这要是到了雨季，长江水位上涨或者遇上大暴雨，仓库会不会进水？钢筋要是泡了水，锈蚀了，力学性能可是要大打折扣的！这风险你们怎么管控？”他的问题依旧犀利，带着找茬的意味。
李老板不慌不忙，引着吴强走到仓库边缘，指着墙角特意加高的水泥踢脚线和地面：“吴部长考虑周全！我们仓库建设时就充分考虑了防潮防洪。您看，地面整体垫高了三十公分，并做了专业防潮层。墙角四周都预留了排水孔，直通外面的排水沟。库内还配备了多台大型除湿机。我可以保证，无论外面下多大的雨，仓库内部绝对干燥，钢筋安全无虞！”
罗明更关心的是库存和保障能力：“李老板，我们常青花园项目现在对螺纹钢的需求量很大。常用规格Φ12、Φ14、Φ16、Φ18、Φ20、Φ22、Φ25，还有盘圆（Φ6.5\/Φ8），每月稳定需求量在两百吨左右，高峰期可能更高。你们的现货库存能覆盖多少？紧急补货的响应时间怎么样？”
李老板胸有成竹，指着库区不同区域：“罗总放心！像Φ16、Φ18、Φ20这些最常用的规格，我们库房里常备五十吨以上的现货！其他规格，依托我们在西郊钢材市场的核心位置和强大的渠道网络，三天之内绝对能调货到位，保证不耽误您施工！”他又指着仓库门口一台崭新的电子地磅，“我们有自己的标准地磅，所有进出库钢材过磅数据实时记录并联网，绝不存在缺斤短两的问题！诚信经营是我们的根本！”
城东项目部经理刘强走上前，用手摸了摸一捆Φ20螺纹钢冰冷的表面，赞叹道：“这钢材成色、表面光洁度，确实不错。”他转头看向林国栋和张波，试探着说：“林总，张总，您看瑞丰这资质和实力都摆在这儿，要不…先拉几车到我们城东项目试试？正好也检验下实际使用效果？”这显然是想借机为城东项目争取资源，也隐含了分薄常青花园潜在供应份额的意图。
林国栋目光深沉地扫过整齐的钢材堆场，又看了看李老板，微微颔首：“瑞丰的资质和管理看起来比较规范。张波副总，”他点名道，“你让吴强部长这边，尽快组织物资部和瑞丰深入洽谈一下合同细节。重点要把质量保证金的比例、违约责任条款、特别是因材料质量问题或供货延迟导致我方损失的赔偿标准，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这话，既是对瑞丰的认可，也是对张波和物资部工作的直接部署，更明确了谈判的底线。
考察结束，众人走向停车场。
李老板趁着人群分散的间隙，不动声色地指挥手下人，试图将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快速塞进林国栋和张波轿车的后备箱。
张波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自己车后备箱的盖子，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李老板，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华建有华建的规矩，考察是为了工作，为了合作，不是来收受礼品的。这些东西，请务必收回。”他的态度斩钉截铁，目光直视李老板。
不远处的林国栋似乎并未察觉自己车旁的动静，或者默许了手下人的动作，并未出声制止，只是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林国栋的黑色轿车率先启动，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迅速驶离，留下一缕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