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醒，麻药劲还没过。”苗凤这时也停下了按摩，局促地站起身，搓着手，有些手足无措。这位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波总”，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她本能地感到紧张和敬畏。
“这位是伯母吧？”张波转向苗凤，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主动伸出手，“伯母您好，我是张波，罗明的朋友。您辛苦了，照顾病人最耗心神，您也要多保重身体。”
苗凤看着伸到面前那只干净修长的手，犹豫了一下，才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握了一下，声音带着感激和紧张：“张……张老板，您好您好！谢谢您来看他爸！也谢谢您……谢谢您帮忙……”她语无伦次，显然是想起了儿子提过的“托关系请院士”的事。
“阿姨您太客气了，叫我小张就行。”张波笑容不变，语气谦和，“都是应该的。罗明跟着我做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伯父吉人天相，手术成功就是最好的消息，后面好好康复，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说话滴水不漏，既安抚了家属，又点明了与罗明的关系。
他又看向李秀云、罗娟、罗亮等人，都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目光落在罗浩身上时，还特意停留了一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小家伙挺精神。”他的到来，给这间弥漫着病痛气息的病房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但也带着一种上层人士特有的、能安抚人心的沉稳气场。
简单的寒暄过后，张波的目光重新落回罗明身上，带着询问的意味：“罗明，伯父这边情况稳定了？方便的话，有点工作上的事，想跟你简单聊两句？就在外面走廊。”
来了！罗明心下一凛。他知道，张波此行绝非仅仅是“顺路探病”这么简单。毕主任那番话带来的寒意尚未散去，张波就已经找上门来。他连忙点头：“好，波总，这边请。”他示意张波先出门。
张波对苗凤等人再次点头致意：“伯母，弟妹，你们先忙着，我跟罗明说点事。”
两人走出病房，轻轻带上房门。走廊里相对安静，只有远处护士站传来的细微声响。
张波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看着窗外医院庭院里的绿植。罗明跟在他身后半步，心情复杂地等待着。
“考试考得怎么样？”张波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仿佛真的只是随口关心，“两场硬仗，累坏了吧？”他话题的切入点很自然，也很巧妙，先关心个人发展，再过渡到工作。
罗明苦笑了一下，如实回答：“考完了，感觉……不太好说。实务部分感觉还行，毕竟在工地上都见过。法规和理论部分，特别是监理那门，很多条文和计算，做得有点吃力。反正……尽力了，等结果吧。”他不敢把话说满。
“嗯，尽力就好。考过了是锦上添花，考不过也没关系，机会还有。”张波拍了拍罗明的肩膀，语气带着鼓励，但很快话锋一转，切入正题，“我今天来，除了看看伯父，主要是想提醒你一下科教楼的事。”
罗明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神情也变得专注：“科教楼？波总您说。”
“科教楼的收尾和内装，我记得是你大舅哥李志文在负责？”张波问道，语气平淡。
“是的，志文哥那边一直在做，现在收尾基本完成了，就是一些清理和最后的仿瓷修补。”罗明连忙回答。
“嗯。”张波点点头，目光变得锐利了一些，“甲方那边通知我了，科教楼项目，月底要进行正式验收。也就是……还有五天左右的时间。”
罗明心中飞快计算了一下时间，五天天，时间不算宽裕，但也足够。他立刻表态：“波总放心！五天时间，保证把科教楼收拾得干干净净，达到验收标准！志文哥那边我会亲自盯着，绝不给公司拖后腿！其实那边早就能完工了，但甲方那边一直没有信，所以科教楼那边只留了几个人。”
“我相信你。”张波对罗明的反应很满意，“科教楼是我们通达在中医大校区接的第一个项目，虽然不大，但验收能不能顺利通过，直接影响甲方对我们后续工作的评价，特别是……”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罗明，“特别是教学楼和宿舍楼那边。一个良好的开端，很重要。”
罗明立刻明白了张波的潜台词。
科教楼验收顺利，通达公司在甲方（中医大）那里建立了信任，后续教学楼和宿舍楼的项目推进，包括那棘手的水磨石问题，甲方或许会给予更多的通融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之，如果科教楼验收出了问题，那通达公司在甲方心中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后续工作将更加被动，甚至可能成为对手攻击张波的把柄。
“我明白！”罗明语气斩钉截铁，“波总放心，科教楼验收，我亲自把关！确保万无一失！”
“好！”张波脸上露出笑容，再次拍了拍罗明的肩膀，这次力道重了些，“你办事，我放心！科教楼验收顺利，后续宿舍楼和内粉的进度款，我也好帮你催着点下来。你父亲这边，正是用钱的时候。”他适时地点出了罗明最现实的关切。
罗明心中一紧，既有被信任的压力，也有对“钱”的迫切需求。他只能再次点头：“谢谢波总！”
“行，那就这样。你赶紧回病房吧，别让伯母她们担心。”张波结束了谈话，转身准备离开，“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波总慢走！”罗明看着张波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推开病房门，重新回到那弥漫着药味与亲情的空间里。父亲依旧在沉睡，但罗明的眼神，却比刚才更加凝重和坚定。前路艰难，但他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