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重燃王座

潇湘溪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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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唉,嫁了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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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内一时间陷入了奇异的寂静,只剩下粟绾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以及窗外风雪似乎也变得温柔的簌簌声响。

路鸣泽离开了,带走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和死亡的阴影,但也留下了满目疮痍和两颗饱经摧残、亟待抚慰的心。

粟绾紧紧抱着白霁霄,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劫后余生的庆幸、目睹他为自己卑躬屈膝乃至濒死的巨大心痛、以及对他未来命运的深切恐惧,种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所有的坚强。她哭得撕心裂肺,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浸湿了他刚刚愈合、尚且温热的胸膛。

“小白……小白……” 她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哽咽破碎,“我们……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仰视着他,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水光和近乎卑微的祈求:

“放下吧……求求你了……放下复仇,放下仇恨,放下那万载的执念……放下所有的一切……”

她用力抓着他的衣襟,指节泛白,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

“我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无论多久,无论去哪里……”

“我只想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我们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好不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血泪般的恳切,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白霁霄的心上。她愿意抛弃一切——家族、身份、卑微的一切——只为了换取他的平安和远离纷争。

白霁霄低头看着粟绾哭得通红的小脸,看着粟绾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爱与绝望的祈求,心中那片被仇恨冰封了万年的荒原,终于彻底冰消雪融,涌出了温暖的泉流。他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极其轻微、却仿佛承载了万载风霜最终释然的微笑。

白霁霄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恢复了清澈与温和的黄金瞳,深深地、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最深处。

然而,这短暂的沉默,在情绪极度敏感的粟绾看来,却像是无声的拒绝。她眼中的希望之光一点点黯淡下去,被一种混杂着心痛、愤怒和决绝的灰暗所取代。

粟绾猛地松开了抓着他衣襟的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像是瞬间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站起身,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厉。

“好!好!白霁霄!你这个混蛋!” 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头,“既然你非要抱着你那该死的仇恨去死!行!我陪你!”

粟绾一把抓住白霁霄的手腕,用力想将他拉起来,“走!我们现在就去找老板!让他把我们俩都杀了!正好做一对苦命鸳鸯!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粟绾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一丝自嘲和疯狂:

“反正……洞房也闹过了,虽然迷迷糊糊的……但好歹……也没什么遗憾了!走吧!”

她用力拉扯着他,一副真要立刻去找路鸣泽同归于尽的架势。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白霁霄反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动作并不粗暴,甚至称得上轻柔,但那力量却不容抗拒。

他微微一用力,便将情绪激动、浑身紧绷的女孩重新拉回了自己的怀里。

粟绾撞进他温暖坚实的胸膛,愣了一下,挣扎着想要抬头质问,却感觉到白霁霄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白霁霄凑到粟绾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和难以言喻的温柔与释然,悄声说道:

“傻瓜……”

“再等等吧……”

“外面风雪大,让他……多冻一会儿。”

白霁霄顿了顿,感受着怀中女孩瞬间僵住的身体,将她搂得更紧,声音里带着一种卸下万钧重担后的轻松和平静:

“我已经……放下了。”

这句话,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抚平了粟绾所有的狂躁、绝望和不安。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白霁霄,看着他眼中那片不再被仇恨火焰灼烧、而是充满了平和与对她专注爱意的金色海洋。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悲伤,而是喜悦的、宣泄的泪水。她再次用力抱紧了他,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呜咽着,却不再是痛苦的哀鸣,而是充满了希望与幸福的颤音。

白霁霄也紧紧回抱着她,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怀中女孩真实的温度和全然的信赖。

殿外风雪依旧,殿内却春意渐生。那横亘万载的仇恨坚冰,终于在这一刻,被最纯粹的爱与牺牲,彻底融化。未来的路或许依旧未知,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了彼此,以及……放下过往、重新开始的勇气。

宫殿外,风雪似乎比之前小了些,但寒意依旧刺骨。

路鸣泽独自坐在一截断裂的巨大廊柱上,那半块红瓤西瓜在他手中显得格外醒目。他慢条斯理地用银勺挖着瓜肉,送入嘴中,然后精准地吐出黑色的籽,动作优雅得与这荒芜的冰原格格不入。

路鸣泽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雪,传入那虽然关闭但已无真正阻隔的宫殿内,传入那对刚刚历经生死、互诉衷肠的男女耳中。

“万载之前的事情……呵,谁又真的能说得清楚,断得明白呢?”

“帝国的腐朽,贵族的堕落,万物生灵的挣扎求存……还有尼德霍格那日渐膨胀的野心……现在回过头去看,这些轰轰烈烈、足以载入史册的事情,说到底,也不过是……空谈而已。”

路鸣泽,又挖了一勺西瓜,却没有立刻吃,目光投向远方迷蒙的风雪,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到了那片燃烧的古老大地。

“长老会里,难道就全是蝇营狗苟之辈吗?不乏有真心想要改革、力挽狂澜之人。祭司殿中,也并非都是麻木不仁的石头,不乏有像你一样,真心想要救苦救难、安抚生灵的信徒。甚至在那被后世唾骂的贵族阶层里……也并非全是铁石心肠,不乏有人散尽家财,只为了给治下的平民换来一线生机,一捧活命的粮食。”

路鸣泽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某种简单的二元对立。

“小白啊小白……”你和你的追随者们,一直指责我们兄弟俩不公平,指责我们冷漠旁观。可你是否想过……我们兄弟俩,或许一直……平等地‘看待’着每一个人?”

路鸣泽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疑问,仿佛这个问题也困扰了他很久。

“难道只有我们兄弟俩亲自下场,旗帜鲜明地支持一方,动用神明的力量彻底消灭另一方,将世界按照我们或者你们认为的‘正确’强行掰直……那才是最大的‘善’?才是唯一的‘公平’?”

路鸣泽没有等待回答,而是继续陈述着冰冷的事实,如同在翻阅一本早已落满尘埃的史书。

“你的反叛,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你成功撼动了黑王的统治根基,让他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以绝对的权威掌控整个帝国。从这一点看,你达到了部分目的。”

“但你这‘近乎成功’的反叛,如同一剂最猛烈的催化剂,也越发催长了他内心深处对我们兄弟权柄的觊觎之心,滋长了他的狂妄与背叛的野心。最终导致了他后面……悍然向我们举起叛旗。”

路鸣泽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承认了某种默许。

“虽然,那场背叛……某种意义上,也是我们兄弟默许,甚至乐见其成的必然结果。但不可否认,这其中,有你点燃的导火索。”

他的话语将历史的因果链清晰地铺陈开来,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哪怕是最后,我们兄弟被尼德霍格推翻,神权陨落;哪怕是最后,尼德霍格他自己,也被后来者联合推翻,王座崩碎……但这一切动荡、战争、流血的代价是什么?是整个龙族的急剧衰弱,是无数文明的断档与湮灭。”

他话锋一转,并没有将这一切归咎于白霁霄。

“但这一切,全都是你的错吗?”

“并不是。”

他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可以称之为“理解”的东西。

“你,白霁霄,只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在你脚下挣扎、哀嚎的平民而已。你选择了你认为正确的道路,哪怕那条路通往毁灭。”

“所以你看,一切都像这团风雪,混沌难明,谁又能真正说得清楚呢?”

最后,路鸣泽抛出了真正的意图,那不再是神明的俯视,而是带着某种平等意味的……邀请。

“现在,我向你抛出橄榄枝。”

“如果你愿意的话……和我们兄弟一起,尝试着……去铸造一个新世界。”

“这不是神的邀请,而是路鸣泽和路明非……我们兄弟俩的邀请。”

路鸣泽描绘了一个宏大的愿景,也是一个艰巨的挑战:

“一个真正意义上,人龙共存的新世界。”

“一个不管是人还是龙,都可以凭借自身意愿活下去,免于无谓灾祸与压迫的新世界。”

路鸣泽也给出了拒绝的自由和最后的底线: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带着你的女孩,现在就离开。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你们想过的生活。”

“从此以后,我们之间,谁也不再欠谁的。旧账一笔勾销,恩怨两清。”

他的声音在最后,骤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决绝:

“但如果……你再有下一次,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那就是真正的,你死我活了。”

话音落下,路鸣泽不再言语,只是继续安静地吃着那半块似乎永远也吃不完的西瓜,坐在风雪中,等待着宫殿内的回应。是携手面对未知的未来,还是相忘于江湖,亦或是……再次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选择的权力,第一次,真正交到了白霁霄的手中。

……

宫殿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白霁霄牵着粟绾的手,踏着满地的冰晶与尚未完全消散的元素余烬,走了出来。

外面的风雪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变得柔和了许多,只是依旧寒冷。

路鸣泽背对着他们,依旧坐在那截断柱上,小口吃着西瓜,仿佛对身后的动静漠不关心。

白霁霄停下脚步,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率先开口:

“拉塔托斯克……如果我想的没错,他应该……也是你的人吧?”

路鸣泽吃瓜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随意地承认:“没错,他的确是我最忠心的……狗腿子之一。”

“哦,对了,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他的人类身份,叫做粟侍。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粟侍,粟家的现任家主,也就是你未来的……大舅子。”

这个信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白霁霄和粟绾都微微一动。白霁霄是恍然与一丝被挚友“算计”的复杂,而粟绾则是确认了心中猜测,以及对哥哥参与其中的无奈,小白前面说药是哥哥下的,看起来确实不是骗她的。

路鸣泽甚至还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熟练地将一口巨大的黑锅甩给了自己那位忠心耿耿的下属:

“唉,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这王八蛋,为了完成任务,居然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算计!还给自家妹妹下药!真是畜生不如!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路鸣泽摇了摇头,仿佛无比痛心,随即又为自己开脱,“唉,没办法,我当时本体正处于恢复的关键期,实在没精力也没办法及时阻止他这混账行径啊……”

白霁霄,粟绾两人,听完这番话,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一脸“我信你个鬼”、“绝对是你这个王八蛋幕后主使甚至强迫人家干的”的无语和鄙夷。

白霁霄没有在那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问出了更关键的疑问,这也是他最后的顾虑:

“你就这么放我们俩走?人,我带走了。你就不怕我前脚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就翻脸不认账?或者……等我安置好绾绾之后,自己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暗处,继续搞我的‘事业’?”

路鸣泽闻言,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放在万载之前,就凭你刚才那些冒犯的举动和现在这怀疑的态度,你估计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你现在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得多亏了我那哥哥。”

“双子一体,互相影响。我影响着他,他……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至少现在,我没以前那么……嗜杀了。”

“更主要的是,我给拉塔托斯克一个面子,毕竟他跟了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给绾绾一个面子,这丫头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

最后,路鸣泽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似乎都“始料未及”的感慨:

“更重要的是……我没想到,你们俩居然会真的陷进去。原本,我只是想用绾绾吊住你,这点我承认没错。或者,最多是通过一个女孩的牵挂,来减轻你潜在的威胁性。哪里知道……”

“你们俩……居然玩真的?既然如此,看在真爱的份上,我愿意给他们兄妹一个面子,放你们双宿双飞。”

粟绾虽然还在生自己老板的气,为他之前那些恶劣的戏弄和算计,但听到老板这番话,尤其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她还是分得清楚的。她赶紧轻轻拉了拉白霁霄的手,小声帮腔道:

“小白,要不然……你就考虑考虑?咱们老板……虽然性格恶劣了点,手段黑了点,说话气人了点……但他对自己人,其实还挺不错的,真的!不像你们以前龙族时代传说的那样……他护短,给钱也大方……”

白霁霄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度和女孩话语中的期盼与维护,他紧紧回握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眼神不再有丝毫犹豫和迷茫,变得异常坚定、清澈。他直视着路鸣泽的背影,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么,我加入你的组织。”

“……老板。”

这一次,轮到路鸣泽惊讶了。

他手里那块还没吃完的西瓜,“啪嗒”一声,直接掉在了雪地里,红色的瓜瓤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刺眼。他猛地转过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毫无掩饰地,用充满惊异和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白霁霄,仿佛要重新认识他一样。

“哦?” 路鸣泽挑了挑眉,脸上那惯有的戏谑和从容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兴趣和一丝不解,“这可一点都不像你白皇的风格啊?来来来,给老板说说理由,就当是……你的入职申请了。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一个宁折不弯的白色皇帝,选择了‘屈服’?”

白霁霄的神情十分坦然,他没有回避路鸣泽审视的目光,而是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紧紧依偎着他的粟绾,眼中充满了温柔与责任。他转回头,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理由很简单。”

“如果没有绾绾,你今天只是放我一个人走,我绝对会走,不会有半点犹豫。远离你们,一直是我所渴望的。”

白霁霄的话语一转,充满了现实的考量与深沉的爱意:

“但是,现在有了她。”

“我不知道,我该带她去过怎样的、东躲西藏的流浪生活?我更无法保证,那样的生活,以后就不会被麻烦主动找上门。”

“这个世界,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复杂。如果……如果再出现一个类似你这样的存在,或者更糟的情况,我又该怎么保护她?我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无所畏惧,但现在,我有了绝对不能失去的软肋。”

“而且,经过这次比武招亲和后续事件这么一搅动,就算我不带那三本《帝王本纪》走,外界、其他势力,也绝对会认为那三本书就在我的手里。怀璧其罪,我们将永无宁日。”

最后,白霁霄给出了最终的理由,一个完全基于“粟绾”的理由:

“我不想带着我喜欢的姑娘,出去亡命天涯,时刻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我更愿意……给她一个安稳的、可以看得见未来的生活。”

“如果加入你,能换来这份‘安稳’,那么,我个人所谓的骄傲与坚持……都可以放下。”

他的入职申请,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宏大理想,只有一个男人,为了守护心爱之人所能做出的、最现实也最真诚的选择。

路鸣泽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惊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表情。他看了看白霁霄,又看了看因为他这番话而眼眶再次湿润、紧紧抱住他手臂的粟绾,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白霁霄没有再多言,他闭上双眼,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志,缓缓探出。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凝聚成一份源自灵魂本质的邀约——一份平等、纯粹,以双方灵魂为基石缔结的契约。

路鸣泽感受到了这份精神的触碰,他同样闭上了眼睛。没有光芒万丈,没有天地异象,只有在这片静谧风雪中,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古老的灵魂,在精神的层面完成了最本质的共鸣与确认。

永不背弃,永不抛弃,永不背叛——

——直至最后。

契约的内容简单而绝对,约束着双方,直至时间的尽头。这不是主仆的枷锁,而是基于某种全新信任与共同目标的盟约。

缔结完成,白霁霄缓缓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阴霾与挣扎也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平静。

他想通了,正如路鸣泽所言,万载之前的恩怨纠葛,身处不同位置,各有各的不得已。

身为神明的双子有其超然的顾虑与规则,而身为尘世君主与大祭司的他,亦有其必须承担的责任与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将一切简单归咎于某一方,确实是狭隘了。他此刻的选择,虽然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给身边的女孩一个安稳的未来,但其中,也未尝没有他对过往的一种释然,以及对路鸣泽所描绘的那个“新世界”一丝极其微小的、暂且观望的好奇。

路鸣泽也睁开了眼睛,对于这份灵魂契约,他似乎颇为满意。他点了点头,算是正式认可了白霁霄的“入职”。

“好了,有几个看戏的家伙,快找到这里了,我也该走了。”路鸣泽目光投向尼伯龙根的某个方向,感知到了什么。

临走前,他神色认真地叮嘱两人:

“绾绾,记住,你们兄妹是我的人这件事,还有你哥哥的人类身份‘粟侍’,暂时都不要向我哥哥透露。时机未到。”

他又看向白霁霄,“小白,你也记清楚了。你们俩要是想找拉塔托斯克算‘下药’的账,可以,等我哥哥他们不在的时候再说。切记。”

他最后对白霁霄交代了说辞:“至于你怎么跟我哥哥解释,就说你和我已经谈妥了,现在你和绾绾,都是我路鸣泽麾下的新员工了,刚入职的。”

两人齐声点头,“明白了,老板。”

交代完毕,小魔鬼的身影如同融入风雪般,缓缓变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那半个摔碎的西瓜,证明他曾在此停留。

压迫感彻底消失,偌大的冰雪宫殿前,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白霁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他忽然弯下腰,一把将身边的粟绾打横抱了起来,是一个标准的公主抱。

女孩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你干嘛?”

白霁霄低头看着她,脸上露出了那种她熟悉的、带着点阳光又有点闷骚坏笑的表情,与刚才那个冰冷决绝的白色皇帝判若两人。

“以后嘛,既是同事,又是夫妻……”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暧昧地在女孩脸上扫过,“趁着那帮看戏的还没来,我们俩再去……‘深入交流’一下工作细节?”

粟绾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如同熟透的苹果,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她羞赧地低下头,却微不可查地、轻轻点了点头。

然而,白霁霄却突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震惊又无辜的表情:

“咦?绾绾,你脸红什么?是不是想到我们马上去厨房煮火锅,热气腾腾的,所以脸红了?”

粟绾一愣,随即明白自己又被这家伙给戏弄了!她气得在他怀里挣扎起来,用手捶打着他的胸口,还特地小心地避开了之前受伤的位置:

“我靠!白霁霄!你怎么不把自己给吃死!放开我!”

白霁霄哈哈笑着,抱得更紧了,一边抱着她往宫殿里走,一边解释道:

“好了好了,不闹了。先煮火锅是真的。路明非他们好歹算是来‘见证爱情’的,总不能让他们一来,就看见我俩在房间里……嗯,‘摔跤’吧?自然得先把他们应付过去。”

他凑近女孩耳边,压低声音,带着十足的诱惑:

“至于其他的……到了晚上,我们再慢慢……‘探讨’。”

粟绾赶紧伸手捂住了他那张百无禁忌的破嘴,脸颊依旧滚烫,但眼中却满是笑意和幸福。

“小白你个骚货……”她小声嘟囔着,语气却带着无比的亲昵,“不过……比你刚才那副冷冰冰、要死要活的样子好多了!”

“多谢夸奖。” 白霁霄从善如流,抱着她,轻松地避开了地上的狼藉,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两人斗着嘴,身影逐渐消失在宫殿的回廊深处。厨房里很快将会升起炊烟,飘出火锅的香气,为这片永恒的冰原带来一丝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路明非、凯撒、楚子航、源稚生、源稚女,外加一个带路的拉塔托斯克,六人几乎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头扎进了那座冰雪尼伯龙根。

“我……我靠……” 路明非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肺都要炸了,“北……北京这早高峰……是要人命啊!堵得跟腊肠似的!”

凯撒额角也见了汗,他皱着眉整理了一下衣领:“为什么不直接飞过来?非要跑?”

楚子航气息相对平稳,但脸色也有些发白,言简意赅地给出了答案:“白天,京城,禁空。”

在首都核心区域,尤其是在白天,任何未经允许的飞行物,哪怕是个巴掌大的无人机,都会被严格管控,更别提他们这几个大活人了,除非想直接上新闻头条兼被防空火力锁定。所以最后一段路,他们只能弃车,全靠两条腿狂奔。

源稚生微微喘息,之前使用王权的副作用已然减少不少。源稚女则轻轻扶着他,同样气息不稳。

拉塔托斯克在一旁装作同样很累的样子,心里却在嘀咕:‘老板这时间卡得真准,戏刚好演完,打扫战场都省了,直接等观众入场。’

然而,当他们喘匀了气,抬头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眼前哪里还有之前通过投影看到的、那座恢弘神圣的冰雪宫殿?

入目所见,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

原本巍峨的宫殿主体还算完整,但大门不翼而飞,两侧精美的廊柱倒塌了数根,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力硬生生砸断。

宫殿外墙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刻斩痕和巨大的撞击凹坑,仿佛被无数柄巨斧劈砍过。

地面更是惨不忍睹,坚实的冰层大面积碎裂,如同被犁过一遍,到处都是深坑和沟壑。

最让人心惊的是,那纯白无瑕的雪地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已经半凝固的……金色的血液!金色的血液在纯白的冰雪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和惨烈。

一些血迹已经被新飘落的薄薄雪花微微覆盖,但依旧清晰可见,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这里爆发了何等残酷的战斗。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极致寒意、淡淡血腥味以及某种狂暴能量残留的焦灼气息,令人呼吸都不由得为之一窒。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后怕。

路明非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这……这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切磋啊……咱们还唱什么红脸白脸?这他妈看起来是已经打出真火,不死不休了啊!”

凯撒眉头紧锁,扫视着战场痕迹,沉声道:“看这破坏程度和血迹……战斗的激烈程度远超我们预估。现在的问题是……谁赢了?”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一下。

路明非暗骂了一声,“小魔鬼那王八蛋,没跟我说,我也联系不上他,打死打活,好歹说一声!”

楚子航:“看这现场,伤势恐怕都不轻。”

源稚生低声道:“如果……挂掉的不是小白,而是……”

他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如果赢的是白王,而路鸣泽败亡……那他们现在闯进来,岂不是送货上门?面对一个刚刚弑神或者至少重创了神明、状态未知但绝对处于暴怒中的白色皇帝,他们这几个“残兵败将”,够看吗?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路明非,此刻心里也有点发怵。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远不是完全体,力量跟自家那个变态弟弟比起来还有巨大差距。如果连小魔鬼都栽了,那他上去估计也是白给。

拉塔托斯克看着众人凝重的表情,心里快笑翻了,但脸上还得装出同样忧虑和警惕的样子,低声建议道:“那个……要不,我们先小心探查一下?或许……还有转机?”

就在五人小队站在废墟边缘,进退两难,内心被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恐惧笼罩之时——

一阵诱人的、带着麻辣鲜香气味的暖风,从那座残破的宫殿深处,悠悠地飘了出来。

紧接着,是一个他们熟悉又觉得此刻出现极其违和的声音,带着点欢快和招呼:

“哟!来了?站门口干嘛?堵车堵傻了?快进来啊,火锅刚煮开,毛肚和黄喉再不下就要老了!”

那是白霁霄的声音。

听起来……中气十足,心情颇佳?

路明非五人再次集体愣住,表情如同见了鬼。他们看看眼前这片如同被陨石撞击过的战场,再闻闻这勾人食欲的火锅香味,听着白霁霄那仿佛在自家客厅招待朋友的语气……

众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气氛尴尬又紧张。最后,楚子航、凯撒、源稚生、源稚女四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路明非身上,意思很明显——你是头儿,你决定。

路明非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目标。他一把搂住旁边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拉塔托斯克,脸上堆起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拉塔……我亲爱的、最忠诚的部下!” 他用力拍着拉塔托斯克的肩膀,“你看,里面情况不明,为了大家的安全,这个光荣而艰巨的探路任务,就交给你了!去吧,组织信任你!”

拉塔托斯克心里叫苦不迭。他比谁都清楚,康斯坦丁那“氛围促进剂”的黑锅自己是背定了,妹妹粟绾的怒火更是让他头皮发麻。虽然估计妹妹现在不会真的下死手,但难保不会趁机公报私仇,混合双打啊!

“尊主,我……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观察一下……” 拉塔托斯克试图挣扎。

路明非哪管他那么多,直接绕到他身后,抬起脚,毫不客气地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磨蹭什么!快去!”

拉塔托斯克一个趔趄,被直接踹进了宫殿大门。

门外四人屏息凝神,只听里面先是传来白霁霄一声似笑非笑的“哟,来了?”,然后没过几秒——

“啊——!小白!不,白王!挚友!听我解释!!” 这是拉塔托斯克哭爹喊娘的求饶声。

“解释?亏我把你当做万载挚友!你居然给老子下药下套!”这是白霁霄听起来怒气冲冲,但仔细品品似乎没那么杀意盎然的声音。

“就是你这王八蛋给老娘下的药!你等着!等我回家就让我哥哥把你那身松鼠皮……不,把你那身鳞片都给刮下来做铠甲!!”这是粟绾清脆又愤怒的娇叱,她一边倾泻着怒火,一边也没有忘记老板的吩咐,还不忘了给哥哥打掩护。

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听起来就很痛的肉体碰撞声,夹杂着拉塔托斯克持续的哀嚎。

“姑奶奶,姑爷爷饶命啊……呜呜呜……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别踹裆呀,不要踹裆……”

路明非在门外听得龇牙咧嘴,扭头看向身后四位伙伴,脸上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

“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凯撒抱着手臂,优雅地后退半步:“毕竟是你们的‘家事’,我们外人插手,不太合适。”

楚子航面无表情,同样后退:“情绪宣泄是必要的心理调节过程。”

源稚生默默别开脸。

源稚女轻轻摇头,意思明确。

路明非见状,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表情,向前迈了一步——然后一个灵活的转身,麻利地缩回了队伍最后方。

“咳……我仔细想了想,清官难断家务事。而且听这动静,小魔鬼应该是搞定了,小白和绾绾,明显是纯属发泄怒气,估计打不死。咱们还是等他们气消了再进去比较安全,免得被误伤。”

门外五人就这么默契地“见死不救”,听着里面的“男女混合双打”持续了将近半小时,声音才渐渐平息。

又等了片刻,感觉里面彻底偃旗息鼓了,五人才互相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只见宫殿内一片狼藉,却比外面好了不少,中央支起了一张临时找来的大桌子,中间放着个咕嘟咕嘟冒泡的红油火锅,香气四溢。

白霁霄和粟绾正热情地招呼他们,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来了?快坐快坐!刚切的羊肉卷!”

“明非哥,子航哥,凯撒老大,稚生哥,稚女哥,这边有油碟!”

而在一旁的角落里,拉塔托斯克鼻青脸肿地瘫在地上,衣衫褴褛,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被彻底无视了。

路明非几人嘴角抽搐着坐下。白霁霄和粟绾主动起身,郑重地和路明非、凯撒、楚子航、源稚生、源稚女依次握手。

白霁霄开口道:“正式介绍一下,路明非……尊主,还有各位。我和绾绾,已经加入了老板……也就是路鸣泽的组织。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是同志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路明非等人还是感觉有些奇妙。之前的生死对手,转眼成了“自己人”?

气氛稍微缓和后,众人开始推杯换盏——主要是以饮料代酒。火锅的热气驱散了之前的尴尬和硝烟味,也让大家真正开始推心置腹地交流。

饭桌上,白霁霄端起一杯酒,面向路明非,神色认真:

“尊主,有件事,我必须向你道歉。我遗留在日本的那个‘八岐’分身,差点伤害到绘梨衣小姐。虽然那并非我的本意,是赫尔佐格准备窃取他的力量,但根源在我。在此,我郑重向你道歉。之后,我也会亲自去向绘梨衣小姐致歉。”

路明非摆了摆手,语气豁达:

“过去的事了,就让它过去吧。绘梨衣现在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万载之前……我和路鸣泽选择旁观,也确实有我们的无奈。那时候……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就像你说的,主导那件事的是赫尔佐格那个疯子。既然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些旧账,就翻篇吧。”

两人一同,饮尽杯中酒,一切皆是在不言中。

这时,白霁霄随手拿起旁边一个空的矿泉水瓶,用指甲轻易划开瓶身,做成一个简易的容器。然后,他伸出自己的手腕,同样用指甲划破脉搏,蕴含着磅礴生命力的血液缓缓流入瓶中,直到接了一半。

他将这半瓶珍贵的白色皇帝之血递给源稚生:

“源家主,这个,应该可以彻底解决你们蛇岐八家血脉不稳定的问题,根除‘鬼’的隐患。”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融合了我的血之后,你们的家族,未来将不会再诞生新的‘皇’。血脉位格会被拉平并稳固。拿回去后,找一口深井或者大型净水站,将血液融入大量清水中稀释,让所有血裔分饮即可。切记,不要害怕稀释,一定要均匀融入大量水中,否则浓度过高,反而会引发排斥,适得其反。”

源稚生和源稚女闻言,眼中都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源稚生双手郑重地接过那半瓶金色的的血液,仿佛捧着整个家族的希望。

“多谢白……白先生!”源稚生声音有些激动,“家族能否再出‘皇’,无关紧要。能够彻底解决血统隐患,让族人们不再受‘鬼’的折磨,这才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哪怕血脉力量降至普通混血种水平!”

趁着白霁霄和源氏兄弟交谈,路明非偷偷对着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拉塔托斯克,低声念诵了言灵。

“不要死。”

柔和的生命能量注入,拉塔托斯克身上的淤青和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他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虽然看起来还有些狼狈,但已无大碍。

拉塔托斯克看着眼前这“一团和气”的场面,知道自己这“出气筒”的使命暂时完成了,此地不宜久留!他赶紧凑到路明非身边,压低声音:

“尊主,那个……我与路鸣泽尊主也是万载未见,如今既然他已回归,想必有诸多事宜需要交接。属下……属下就先告退,前去寻他复命了!”

说完,不等路明非回应,拉塔托斯克如同脚底抹油,嗖地一下就溜出了宫殿,速度快得惊人。

三天后……

源稚生和源稚女带着那半瓶稀释后的希望,返回日本,着手解决家族的血统问题。

路明非、楚子航、凯撒,则与白霁霄、粟绾一同登上了返回卡塞尔学院的专机。同行的,还有一直如同影子般的帕西,以及那三本至关重要的《帝王本纪》。

飞机上,帕西找到了路明非,进行了一次非常正式的邀请。

“路校董,”帕西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我代表加图索家族,以及庞贝先生本人,向您和您的伙伴们发出诚挚的邀请。家主想要举办一场家宴,感谢您一直以来对凯撒少爷以及陈小姐的照顾。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家庭聚会,希望诸位务必赏光。”

路明非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表示:“等我们把这三本书安全送回学院,后续事宜安排妥当后,我们会考虑前往的。”

帕西微微躬身:“期待您的光临。” 随后便前往了机舱前端。

帕西离开后,路明非的小团队立刻开始了讨论。

凯撒第一个表态,眉头紧锁:“我父亲……庞贝,他绝对不安好心。这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如今已是“自己人”的白霁霄和粟绾,早已从路明非那里得知了庞贝就是奥丁的真相。

白霁霄沉吟片刻,分析道:“这应该不是鸿门宴,如果是鸿门宴的话,应该是路明非请奥丁过来,然后我们一把把他给按熄火。现在是他在请路明非和我们,谁见过刘邦去请项羽来参加鸿门宴的,你们不会觉得刘邦能在鸿门宴上拔剑砍翻项羽吧,这逻辑上说不通。我认为,奥丁更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商谈某些事情。”

楚子航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我同意小白的分析。但谨慎起见,我们应该先返回学院,完成手头最紧急的事情,做好准备,再去参加这场宴会。”

路明非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白霁霄,问起了那三本书:“小白,那三本《帝王本纪》,你自己有把握破解吗?不需要借助学院或者别的力量?”

白霁霄自信地点点头:“没问题。里面的信息确实被施加了保护,很杂乱,需要时间梳理。书里实际有五道精神加密,那天在擂台上那些长老们只演示了最外围的两道。等我完全解读后,我还会在第五道加密之后的内容里,加入我自己篡改的虚假信息,以防万一书籍再次失落,别人也无法得到真实的情报。”

路明非对这个安排很满意:“oK,没问题。虽然之前跟校董会有过约定,但毕竟最后赢得书的人是你。严格来说,这本书现在算是你的‘私人物品’,是你家绾绾的‘嫁妆’。就算你已经是学院教授了,这东西的所有权还是你的。到时候如果校董会追问,我们就用这个理由来应对,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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