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有人的地方
山间晨雾未散，赵陈踏着露水湿润的小路前行。他的脚步不紧不慢，黑白道袍的下摆偶尔扫过路边的野花，带起几滴晶莹的露珠。
宿主，后方三百米有人跟踪。玄灵突然提醒。
赵陈嘴角微扬：知道，从出镇子就跟着了。
是蓝凤凰？
嗯，伤没好透就到处跑，这女人真是不怕死。
赵陈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山路转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几块平整的大石头散落其间，像是天然的石凳。他走过去坐下，从储物手镯里取出水囊喝了一口。
跟了一路，不累吗？赵陈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片刻寂静后，不远处的树丛晃动，蓝凤凰一脸尴尬地走了出来。她今天换了身淡紫色衣裙，衬得脸色没那么苍白了，但走路时右手仍下意识地护着腹部伤口。
道长好敏锐。她讪笑着走近，我还以为藏得很好。
赵陈瞥了她一眼：伤没好就别乱跑，伤口裂开我可不会再救你。
蓝凤凰撇撇嘴，在对面石头上坐下：谁让道长走那么快，我追都追不上。
我走得慢。赵陈纠正道，是你伤后体虚。
蓝凤凰被噎了一下，随即眼珠一转：道长，你昨天在刘府那一手御剑术，可把五岳剑派的人都吓傻了。现在整个江湖都在传，说有个能飞天遁地的神仙道士。
赵陈不置可否，又喝了口水。
不过...蓝凤凰压低声音，嵩山派已经放出话来，说道长是用了障眼法，根本不是什么神仙。
随他们怎么说。赵陈收起水囊，我不在乎。
蓝凤凰好奇地凑近：那道长到底是不是神仙？
不是。赵陈站起身，该走了。
蓝凤凰连忙跟上：道长别走那么快嘛！我伤还没好，跟不上...
赵陈脚步不停：那就别跟。
那可不行！蓝凤凰小跑着追上，我还等着报答道长的救命之恩呢！
赵陈突然停下，蓝凤凰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报恩？赵陈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五毒教什么时候讲究这个了？
蓝凤凰脸色微变，随即恢复笑容：道长对我们五毒教有误解。我们虽然用毒，但恩怨分明。
赵陈不再多言，继续前行。蓝凤凰锲而不舍地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地说着江湖轶事，从衡山派刘正风携家带口远走海外，到嵩山派左冷禅气得闭关不出，再到日月神教东方不败对赵陈的。
东方不败派童百熊来请你，结果你把人打伤了。蓝凤凰笑嘻嘻地说，现在神教内部吵翻了天，有人说要倾全教之力围剿你，也有人说应该礼贤下士...
赵陈突然打断她：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蓝凤凰一愣：我...我觉得道长应该知道这些消息。
你是五毒教的，却对日月神教内部事务如此了解。赵陈目光如电，你和神教什么关系？
蓝凤凰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叹了口气：果然瞒不过道长。其实...我们五毒教现在是神教附庸。
赵陈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这个答案不出所料，在综武世界中，各派势力盘根错节，五毒教依附日月神教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你是神教派来监视我的？他头也不回地问。
一开始是。蓝凤凰出人意料地坦诚，但现在...我更想站在道长这边。
赵陈挑眉：为什么？
直觉。蓝凤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觉得跟着道长，能看到不一样的江湖。
赵陈轻笑一声：江湖就是江湖，有什么不一样的？
道长眼中的江湖，和我们凡人眼中的，肯定不同。蓝凤凰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就像蚂蚁看世界，和人看世界，角度不同，景象自然不同。
这个比喻让赵陈多看了她一眼。蓝凤凰比他想象的更有见地。
什么是江湖？赵陈突然问。
蓝凤凰想了想：门派纷争，恩怨情仇，刀光剑影...大概就是这些吧？
赵陈摇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蓝凤凰一怔，随即眼睛亮了起来：道长这话...妙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知不觉已到中午。山路前方出现一个小茶棚，简陋的茅草顶下摆着几张木桌，三两个行商打扮的人正在歇脚。
道长，我们去喝口茶吧？蓝凤凰提议，我请客。
赵陈点点头。两人走进茶棚，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茶棚老板是个驼背老人，见有客人连忙端上粗茶和几块硬饼。
蓝凤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往茶水里滴了几滴透明液体，然后推到赵陈面前：加了点蜂蜜，味道会好些。
赵陈看都不看那杯茶：五毒教的醉仙散，喝了会昏迷三个时辰，对吧？
蓝凤凰手一抖，茶水洒出几滴。她脸色瞬间惨白：道...道长...
试探我？赵陈眼神冰冷，还是想绑架我向神教邀功？
蓝凤凰猛地站起，后退两步：我...我只是...
茶棚里的其他客人见势不妙，纷纷丢下铜钱溜走了。驼背老板缩在灶台后，大气不敢出。
赵陈端起那杯茶，在蓝凤凰惊恐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味道不错。他放下杯子，下次多放点蜂蜜，太苦了。
蓝凤凰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没事？
醉仙散对普通人有效。赵陈淡淡道，对我，不如白开水。
蓝凤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道长饶命！我...我一时糊涂...
赵陈起身，走到她面前。蓝凤凰闭紧双眼，浑身发抖，等待想象中的惩罚。
起来吧。赵陈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你的伤口裂开了。
蓝凤凰这才感到腹部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淡紫色衣裙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小片。她这才明白，赵陈早就看穿她的把戏，却一直没拆穿，直到她自己暴露。
为什么...她声音发颤，为什么不杀我？
杀你？赵陈摇头，我没兴趣滥杀。去那边躺下，我给你重新包扎。
蓝凤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腹部的疼痛让她无法思考太多。她勉强走到茶棚角落的长凳上躺下，赵陈已经取出银针和药粉。
忍着点。他撕开蓝凤凰的衣襟，露出已经渗血的绷带。
驼背老板偷偷往这边看了一眼，立刻被赵陈瞪了回去：烧盆热水来。
是是是！老头连忙去生火烧水。
赵陈手法娴熟地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蓝凤凰咬着嘴唇不吭声，额头却布满冷汗。
为什么...救我？她虚弱地问。
赵陈收好银针：顺手而已。
我刚刚还想下药害你...
那又怎样？赵陈反问，蚂蚁想绊倒大象，大象会在意吗？
蓝凤凰怔住了，随即苦笑：在道长眼里，我连蚂蚁都不如吧？
赵陈没有回答，接过老板战战兢兢端来的热水，洗了洗手。
休息两个时辰再走。他对蓝凤凰说，再乱动，伤口恶化我不管了。
蓝凤凰乖乖点头，闭上眼睛。赵陈走到茶棚外，眺望远处的山峦。
宿主心软了。玄灵突然说。
没有。
按照宿主以往作风，对这种背叛行为至少会废其武功。
赵陈沉默片刻：她太弱了，不值得我动手。
玄灵不再多言，但赵陈知道它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在见识过嵩山派的恃强凌弱后，他对这个世界的强者为尊有了更深的理解，也对自己作为修仙者的定位有了新的思考。
两个时辰后，蓝凤凰醒来，发现赵陈正在茶棚外生火做饭。驼背老板蹲在一旁，敬畏地看着赵陈用几样简单食材变出一锅香气四溢的野菜粥。
醒了？赵陈头也不回，喝碗粥再走。
蓝凤凰慢慢坐起，腹部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她看着赵陈盛粥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粥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蓝凤凰连喝了两碗。驼背老板也分到一碗，吃得热泪盈眶，连连说这辈子没喝过这么美味的粥。
道长还会做饭？蓝凤凰忍不住问。
以前一个人生活，总要会点。赵陈简单回答。
三人正吃着，山路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很快，七八个手持刀斧的彪形大汉出现在视野中，为首的独眼龙扛着一把鬼头大刀。
黑风寨办事，闲人避让！独眼龙大声吆喝。
茶棚老板脸色大变：坏了，是黑风寨的山贼！道长快躲起来...
赵陈不为所动，继续喝粥。蓝凤凰则悄悄摸向腰间的毒囊，但被赵陈一个眼神制止了。
山贼们很快来到茶棚前，独眼龙一眼就盯上了蓝凤凰：哟，这小娘子长得标致！带走！
两个山贼淫笑着上前，伸手就要抓人。赵陈叹了口气，放下粥碗。
他头也不抬地说。
山贼们一愣，随即哄堂大笑。独眼龙抡起鬼头大刀：哪来的野道士，活腻歪了？
赵陈懒得废话，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树枝，轻轻一挥——
一道无形剑气横扫而出，最前面的三个山贼齐膝而断，惨叫着倒地！其余山贼还没反应过来，赵陈又是一挥，又是三人手臂齐肩而断！
独眼龙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跑。赵陈手指一弹，树枝如利箭般射出，穿透独眼龙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两个呼吸，凶神恶煞的山贼们已经全部倒地哀嚎。茶棚老板和蓝凤凰都看呆了，尤其是蓝凤凰，虽然知道赵陈厉害，但亲眼见他轻描淡写间击溃这么多山贼，还是震撼不已。
报官处理。赵陈对茶棚老板说，这些够你领赏钱了。
老头这才回过神，连连作揖：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赵陈看向蓝凤凰：能走吗？
蓝凤凰连忙点头，跟着赵陈离开茶棚。走出老远，她还忍不住回头看那些哀嚎的山贼。
道长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她小心翼翼地问。
随手一挥。赵陈实话实说。
蓝凤凰却不信：随手一挥就有如此威力？道长莫要哄我。
赵陈懒得解释，继续前行。蓝凤凰也不再追问，默默跟在后面。
傍晚时分，两人来到一个小村庄。村子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但有一间简陋的客栈。赵陈要了两间相邻的客房，安顿下来。
蓝凤凰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她强忍着不说。赵陈却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晚饭后拿出一包药粉递给她。
煎服，睡前喝。他简短地说。
蓝凤凰接过药包，指尖不小心碰到赵陈的手，顿时如触电般缩回。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谢谢道长...
赵陈回到自己房间，盘膝打坐。月光透过窗纸洒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辉。
玄灵，扫描周围。
半径一公里内，发现三个可疑目标，疑似五毒教探子。
赵陈并不意外。蓝凤凰作为五毒教重要人物，被人暗中保护或监视都很正常。
还有两个日月神教的人，潜伏在村口。
知道了。
赵陈闭目调息，神识却悄然展开，覆盖整个村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夜深人静时，隔壁传来蓝凤凰轻微的咳嗽声。赵陈神识一扫，发现她正蜷缩在床上，额头冒汗，显然伤口发炎导致发烧了。
麻烦。赵陈嘟囔一声，起身出门。
他敲开蓝凤凰的房门，后者已经烧得满脸通红，神志不清。赵陈叹了口气，取出银针和药粉，为她施针退烧。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蓝凤凰迷迷糊糊地问。
赵陈一边施针一边回答：你死了，谁给我讲江湖轶事？
蓝凤凰虚弱地笑了：道长...说谎...
施完针，赵陈又去厨房熬了碗药，扶起蓝凤凰喂她喝下。整个过程中，他都能感觉到村外那几个探子紧张的气息，但他们没人敢靠近。
睡吧。赵陈扶她躺下，明天就好了。
蓝凤凰已经半睡半醒，却还强撑着抓住赵陈的袖子：道长...小心...神教派了...
话未说完，她终于沉沉睡去。赵陈轻轻抽回袖子，为她盖好被子，悄声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赵陈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影。
玄灵，武当山还有多远？
按目前速度，再有两日路程。
赵陈点点头。他原本可以御剑飞行，片刻即到，但不知为何，选择了步行。也许是想多看看这个江湖，也许是在等待什么。
江湖...他轻声自语，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满大地。远处山林中，不知什么动物发出一声长啸，随即归于寂静。
赵陈回到床上，闭目调息。明天，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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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