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泉长老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抚平了战场上的狂暴能量余波,也压下了所有纷乱的声响。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眸子,如同两口无波的古井,淡漠地注视着韩立。
随着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掌,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这股威压并非简单的力量压迫,更蕴含着一种侵蚀生机、冻结神魂的纯粹死寂之意,仿佛他本身就是万物终结的化身,所立之处,便是幽冥入口。
五仙教老祖等人如蒙大赦,连忙趁机退开,脸上犹带着惊悸与幸灾乐祸。在他们看来,幽泉长老亲自出手,韩立必死无疑!金仙后期与初期之间的差距,远非人数可以弥补,那是生命层次与法则领悟的巨大鸿沟。
青冥山内,刚刚升起的狂喜瞬间被更大的担忧所取代。南宫婉紧握地脉晶核的手微微颤抖,美眸死死盯着那道独自面对恐怖强敌的青袍身影。
韩立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方才激战而加剧的伤势与道基传来的阵阵刺痛。面对幽泉,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比面对凌霄时更甚!但他眼神依旧沉静,并未因境界的巨大差距而露出丝毫怯懦。
“黑煞府,果然霸道。”韩立声音平静,体内三色意境域场缓缓流转,赤红的阳和道韵竭力抵挡着那股无处不在的死寂侵蚀,幽蓝的太阴寒气则让他灵台保持着一丝冰冷清明,至于那灰暗的归墟之力,则被他死死约束,不敢轻易引动。
“交出玉册,自封修为,随本座回府听候发落,或可留你一丝真灵转世。”幽泉长老的话语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否则,形神俱灭。”
“韩某的命,向来由己不由人。”韩立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如剑,“想要玉册,自己来取。”
“冥顽不灵。”幽泉长老不再多言,那抬起的枯瘦手掌,朝着韩立,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的法力光华。但随着他这一按,韩立周身百丈范围内的空间,骤然变得无比“沉重”与“粘稠”!那不是土系法则的镇压,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万物都在朝着“终结”与“寂灭”状态滑落的恐怖法则领域!
韩立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片无形的、正在不断“死亡”的泥沼之中,体内生机在飞速流逝,法力运转滞涩不堪,连思维都似乎变得迟缓,要被拖入永恒的沉眠!这正是幽泉长老掌控的“寂灭法则”领域!
“哼!”韩立低喝一声,体内三色意境域场猛然加速运转!赤红光芒大放,阳和创生之力强行对抗着生机的流逝;幽蓝寒气弥漫,冻结自身状态,减缓被“寂灭”同化的速度;同时,时空法则被他催动到极致,试图扭曲自身所处的这片“死亡领域”!
“咦?有点意思。”幽泉长老似乎有些意外韩立能在他领域内坚持,甚至还能做出抵抗。但他并未在意,按下的手掌五指微屈。
“幽冥……摄魂!”
五道细长、完全由精纯死寂法则凝聚而成的灰黑色锁链,无声无息地自虚空探出,如同拥有生命的地狱触手,瞬间缠绕向韩立的四肢与脖颈!锁链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染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白,一旦被其缠实,恐怕金仙神魂也要被直接摄走、湮灭!
速度不快,但在那寂灭领域的压制下,却给人一种避无可避的绝望感!
韩立瞳孔收缩,他知道绝对不能硬接!心念电转间,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再全力对抗领域压制,而是将大部分力量集中于对时空法则的操控,尤其是……时间!
“岁月……迟暮!”
他口中吐出四个字,双手艰难地在身前划出一个玄奥的圆弧。这一次,他并未影响自身,而是将这一小片区域内的时间流速,朝着“迟滞”、“衰老”的方向,强行扭曲、加速!
目标,正是那五道法则锁链和幽泉长老所在的区域!
这不是攻击,而是干扰,是扰乱!
刹那间,那五道看似无可阻挡的灰黑锁链,在接近韩立的过程中,速度猛地一滞,其表面流转的死寂光芒,竟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冲刷,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黯淡与“老化”迹象!虽然效果极其微弱,几乎转瞬即逝,但确确实实影响到了这纯粹法则凝聚之物的“状态”!
而幽泉长老,在时间之力笼罩的瞬间,身形也是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到了他这个境界,对时间的抗性极强,但这突如其来的、并非针对他本体,而是针对周围环境时间的加速“衰老”,依旧让他感到一丝不适,仿佛自身的“存在”被强行拉入了一个不协调的时间流速中,虽然瞬间就被他强大的法则之力抚平,但那刹那的凝滞却是真实存在的!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刹那!
韩立体内蓄势已久的力量轰然爆发!他强行引动了三色意境域场中,那一直被他死死约束的、属于“碎星”意境的一丝归墟之力!并非大量引动,仅仅是一缕,如同发丝般纤细,却蕴含着极致的破灭意韵!
他将这一缕归墟之力,与自身领悟的时间加速、以及玉册阳和道韵中蕴含的“定义”之力,以一种近乎赌博的方式,强行糅合在一起,附着于指尖!
“破!”
他并指如剑,朝着前方虚空,那五道锁链与寂灭领域衔接最紧密、也因时间干扰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不谐的某一点,疾刺而出!
这一指,没有浩大声势,只有一种仿佛能将存在本身“戳破”的奇异锋芒!
“嗤——!”
一声轻微得仿佛错觉的声响。
那五道灰黑锁链在触及指尖的刹那,并未被击溃,而是被那奇异的力量“定义”为“应当被破灭之物”,又经历了时间的加速“衰老”,最终被那一缕归墟之力“湮灭”了其存在的基础!竟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一大截!
虽然锁链迅速蠕动修复,但这一击,确确实实破开了寂灭法则锁链的围困,更在幽泉长老的法则领域上,撕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韩立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时空法则全力发动,身形如同游鱼脱网,瞬间从那缝隙中挣脱而出,脱离了寂灭领域的核心范围,出现在数百丈外,剧烈喘息,脸色惨白如金纸,接连喷出数口蕴含着道基碎片的精血!强行糅合、引动归墟之力,对他本就脆弱的道基造成了更严重的创伤!
但他终究是,从一位金仙后期大能的法则领域与神通下,挣脱了出来!并且,还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破开了对方的法则锁链!
这一幕,让所有观战者,无论是敌是友,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五仙教老祖等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青冥山众人则是屏住了呼吸,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幽泉长老缓缓收回手掌,笼罩在阴影下的脸庞似乎微微抬起,第一次真正“正视”眼前这个气息萎靡、却一次又一次出乎他意料的青年。
“时间法则……还有那股破灭意韵……原来如此。”幽泉长老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其中却多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似是了然,又似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你比本座预想的,更有意思。看来,不能留你了。”
他周身,那股死寂的气息开始以几何倍数提升,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仿佛提前进入了永夜。这一次,他显然不再打算留手或试探。
韩立擦去嘴角血迹,眼神却愈发冰冷明亮。他知道,方才只是侥幸,真正的生死考验,现在才开始。他体内道基剧痛,三色域场因引动归墟之力而再次出现不稳迹象。
但他不能退,身后便是青冥山,是道侣与门人。
他缓缓抬起手,掌中,那卷赤红玉册的虚影,若隐若现。
幽泉长老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明显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