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广场上的喧嚣渐渐平息,通过第一轮的近千名修士,在星宫执事的引导下,来到星辰塔基座旁一座宏伟的殿宇前。殿宇通体由某种能吸收光线的暗色晶石构筑,门楣之上悬挂着“幻星殿”三个流转着迷离星光的大字。殿门紧闭,散发着令人心神不宁的虚幻波动。
“第二轮,‘万象炼心’。”主裁星璇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众人耳边,“此轮考验的,是尔等道心之坚、神识之韧、应变之智。幻星殿内,自成空间,演化万象心魔,虚实难辨。尔等需在其中坚守本心,寻得出口。限时六个时辰,超时未出者,或心神失守被逐出者,淘汰。”
规则简单,却让所有参赛者面色更加凝重。心魔幻境,最是防不胜防,考验的是修士最根本的道心与意志力,与修为高低关系反而不大。
“轰隆隆——”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露出后面一片旋转不休、色彩迷离的星光漩涡,仿佛通往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进!”
随着一声令下,近千道遁光毫不犹豫地投入那星光漩涡之中,消失不见。韩立亦在其中,他只觉周身一轻,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凉的水幕,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幻。
脚踏实地时,他已身处一条看似永无尽头的回廊之中。回廊两侧并非墙壁,而是不断流动、变幻的星空图景,无数星辰生灭,星云流转,瑰丽而神秘,却又带着一种令人迷失的永恒孤寂感。脚下的路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的星空,让人分不清上下左右。
更诡异的是,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离体数丈,便被那流动的星空图景吞噬、扭曲,反馈回来的信息支离破碎,难以形成有效的感知。
“空间折叠?时间紊乱?还是纯粹的幻象?”韩立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静立原地,双眸之中灰金色的时空道韵悄然流转,以时空感知取代被压制的神识,仔细探查着周围环境的本质。
在他的“视野”中,这条回廊不再仅仅是美丽的星空景象,而是由无数细微、扭曲的空间褶皱纹路和紊乱的时间流线构成!这些纹路和流线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地变化、重组,使得回廊的结构时刻处于动态之中,根本没有固定的路径!
“并非单纯的幻术,而是真实的时空迷宫……”韩立心中了然。这“万象炼心”,第一关便是利用星辰塔的伟力,构建了一座复杂无比的时空迷阵,考验的便是闯入者对时空的感知与应对能力。若以寻常方法硬闯,只怕永远也走不出去,只会耗尽心神。
他没有试图去强行破解那些不断变化的时空纹路,那无异于与整个星辰塔的力量对抗。他选择了一个更取巧,也更考验自身时空造诣的方法——顺应。
他将自身的气息与时空波动调整到与周围环境近乎一致的频率,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大海。然后,他迈出了第一步。他的步伐看似随意,却总能在毫厘之间,踏在那些时空纹路变化的间隙处,或者顺应其流转的方向,身形在回廊中忽左忽右,时快时慢,甚至偶尔会做出倒退的动作,轨迹诡异莫测。
在外人看来,他仿佛是在漫无目的地闲庭信步,但若是有精通时空之道的高人在此,便会震惊地发现,他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了这座动态时空迷宫的“安全节点”上,以一种近乎舞蹈般优雅的方式,在无尽的迷宫中穿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流动的星空图景骤然一变,出现了一扇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门户。
出口?
韩立脚步未停,眼神却更加警惕。时空感知告诉他,那门户周围的时空结构稳定得有些异常,与整个迷宫的动态格格不入。
果然,就在他靠近门户的刹那,周遭景象勐然崩塌!无尽的星空回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炽热的高温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连同神魂一起焚化!火焰之中,隐隐传来南宫婉凄厉的呼喊:“夫君!救我!”又夹杂着石坚、墨辰等人浴血奋战的景象,以及青冥山在烈焰中崩塌的画面……
心魔幻象!直指内心最深的恐惧与羁绊!
那灼热感如此真实,那呼喊声如此撕心裂肺,足以让铁石心肠之人动容。然而,韩立道心坚凝如万载玄冰,他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深知守护需要的是力量而非沉溺于悲伤。他眼中灰金色光芒一闪,时空道域微微扩张,将自身与那逼真的幻象隔开一丝距离。
“虚妄而已,散。”
他平静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断虚妄的坚定意志。周身时空之力流转,那焚天煮海的火焰、凄厉的呼喊、崩塌的山门,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画作,迅速变得透明、澹化,最终彻底消散。
火海之后,是冰冷刺骨的幽冥血海;血海之后,是堆满灵石法宝、直诱人心贪婪的宝藏洞窟;洞窟之后,又是威严天道降下雷霆责罚,质问他逆天而行、窃取时空之罪……
一重接一重的心魔幻境,如同潮水般涌来,针对着每个修士可能存在的贪、嗔、痴、惧、傲等弱点,变幻无穷,直指本心。
韩立始终固守灵台一点清明,时空道域护持己身,以不变应万变。任它幻象万千,我自岿然不动。他的道心,早在人界无数次的生死边缘、在漫长的修行岁月中,锤炼得坚不可摧。这些幻象虽逼真,却难以动摇其根本。
不知闯过了多少重幻境,前方再次出现了一扇门。这一次,时空感知反馈回来的信息显示,门后的空间稳定、真实,并无幻象波动。
应该是真正的出口了。
韩立正要迈步而出,心中却毫无征兆地再次泛起之前在静室中出现过的那丝被窥视的寒意!而且这次的感觉,远比上次清晰、强烈!仿佛有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穿透了层层空间与幻境的阻隔,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如同观察一只在迷宫中表现优异的小白鼠。
是星辰塔本身的意志?还是……某位隐藏在暗处的星宫大能?
韩立脚步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周身所有异常的时空波动,将气息压制到与普通化神初期修士无异,甚至连刚刚破妄时那一闪而逝的锋芒也彻底内敛,这才一步踏出了那扇光门。
眼前豁然开朗,他已然回到了幻星殿的入口大厅之中。此刻的大厅内,仅有寥寥数十人比他先出来,个个气息不凡,显然都是心志坚毅之辈。风无痕也在其中,他看到韩立出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显然没料到韩立不仅能通过,速度竟然也不慢。
韩立没有理会他,目光扫过大厅,发现熊煞都统正对他挤眉弄眼,竖了个大拇指。而巡天监方向的凌霄执事,则依旧面带微笑,只是那笑容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有修士从光门中跌撞而出,有的脸色苍白,有的神情恍忽,有的甚至一出来便瘫坐在地,显然在心魔幻境中消耗巨大。也有更多的人,再也未能走出来。
六个时辰很快过去。
星璇长老的身影再次出现,目光扫过大厅内仅剩的三百余人,微微颔首:“第二关结束,合格者,三百零七人。休整两个时辰,进行最终轮——‘百炼争锋’!”
最终轮的考验,即将开始。而韩立心中那丝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同阴云般,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