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
方平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不敢置信的上下扫视对面研究合同的燕小彤。
天冷，在外面的时候燕小彤都会戴上帽子，刚回到家，燕小彤把帽子拽下来挂到门口的架子上。
一身深色棉袄，黑色裤子，还穿着一双灰扑扑的棉鞋，最关键的是那一头短发，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小男孩。
“小男孩”本人右胳膊撑在燕飞肩膀上，说话动作利索爽利。
这哪像个女孩子啊，方平暗自念叨。
“我听到了。”燕小彤瞪着死鱼眼控诉。
别以为声音小她就听不到。
燕飞见状也同样瞪着同款死鱼眼看过去，他倒是没听到，刚才专心研究合同去了。
方平干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狭隘了，对不住对不住。”
人不可貌相这几个字完完全全可以代表燕小彤，大众眼里能画出这样火爆连环画的作者，应该是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人。
相比男性，女性能上学识字的都算少数，能画出这样精彩绝伦的连环画的女性，就更少了。
而燕小彤和方平就是冷冰冰的催稿和被催稿的关系，虽然通信频繁，双方比较熟悉，但两人间除了催稿，其他的压根没聊过。
“彤砚同志，你看下一期的稿子什么时候可以交，读者都快把我催死了。”
方平看他们合同看的差不多了，也没忘记另一个重要目的。
刚收到彤砚的投稿时，他们办公室还开了一个小会，按照新作家最高稿费给她，他们有预感，这个故事一定能火爆。
那句“放开小花，男人，你这是在玩火”，多么新奇的话，乍一听好像突然被闷棍从背后敲了一下，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但很是上头。
故事围绕着石沟子村的孩子们和人贩子斗智斗勇展开，但忽略了江允城勾结人贩子的过程。
毕竟知青下乡是主流，容易引起对抗性情节都不宜过多描写。
故事处处不提江允城，处处又都是江允城。
连环画火了之后，倒是让女性多了许多思考。
故事里主角石头嘴里口口声声念叨着的江同志也火了，“画大饼”似的恋爱也让许多人不齿。
不是说一定要男同志单方面付出，这是嘴上说坐飞机，实际上却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一样离谱。
活在石头嘴里的背景板江同志的各种语录，虽让人不齿，但着实上头。
不光读者了，就连方平都心里直痒痒。
反正燕小彤不痒痒，她已经看完了合同，合同上的分成她还算满意，在这个文化凋敝的年代，江城出版社很有诚意。
合同是要签的，但稿也要催，燕小彤不忘初心，“方编，你帮我催稿了没呀？”
“我这不是在催嘛！”方平头疼的不行，催完一个还有一个。
“哎呀，不是要你催我，是我最近看的那本，我放寒假了，再不帮我催催，我都没书看了。”
“那正好，没事干刚好多画几期，前几期脱期了几次，读者找不到你，都找到我们出版社了。”方平的法令纹都深了许多，一个比一个难搞。
看完合同的燕飞压抑着止不住往上翘的嘴角，“这么受欢迎啊。”
有这个本事，他也不用担心闺女的将来，有双重保障，她自己就能给自己养老。他的认知里，这都是得有大本事才能做得到的。
虽然现在知识分子地位低，但他总感觉黑夜即将过去，黎明终将到来。
“嘿，老燕同志，你也替我感到骄傲吧～”
“那可不，小燕同志牛气大了，看那些多嘴的还敢念叨你，我闺女将来是有大出息的。”
燕飞说着想起了之前厂里有些人说的闲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在他看来，他闺女就是最好的，他又不是不能挣钱，就算养她一辈子他这个当爹的都愿意。
场面开始温馨起来，燕飞看着一个劲对着他傻笑的闺女，也笑了，轻轻捏捏她的脸颊。
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把方平忽略了个彻底。
方平感觉自己现在有些多余，但为了工作，他能行！
“那么牛气的小燕同志，能签合同了吗？”
“能！”燕小彤爽快了拿过合同，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签完递给方平，转身拍了拍燕飞的肩膀，“老燕同志你放心，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水喝。”
“孝顺闺……等下，为什么是你吃饭，我喝水。”
“因为老燕同志喜欢给我做饭吃。”燕小彤傲娇仰头。
燕飞用力揉了下她的脑袋，“行，爸给你做一辈子饭。”
方平捂着脸，突然感觉有些牙疼。
他想起了家里的老父亲，这次出差结束，他也回去看看父亲，那老头看到他应该也会像老燕同志这样开心的吧。
“下一期不要再脱期了啊，我这心脏有点受不了。”
拿到了燕小彤的稿子和合同，方平高兴过后又开始装模作样。
“行行行，但你也要记得帮我催催稿啊，我还等着看的。”
以稿换稿，很公平。
“好，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得到了保证的方平格外神采飞扬，咧着嘴出门，感受到门外的冷空气又赶紧闭上了嘴。
还得赶去江城催稿，他这工作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方平走后，家里没有了外人，燕飞快要把嘴角咧到后耳根，在家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爸，你别转悠了，我头晕。”
“头晕啊，爸不转悠了。”燕飞激动的心情无法缓解，啧了一声，“爸出去转转。”
嘴上说着出去转转，脚却很有目的性的往印刷厂走去。
“张哥，哟，学着呢！这就对了嘛，你没事跟嫂子急眼干啥？都是为了你好，多学才能进步。”燕飞满脸堆笑，一看就是心情极好。
但老张现在除了想打人就是想打人，脸上的黑眼圈都快掉下来了。
“老燕，你这学习法靠谱不？我咋越学脑瓜子越木呢？”
老张这段时间睁眼就是学，学完去单位，有时候故意忘记带上资料，媳妇还会专门给他送到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