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前不久，正在赶往这边的文落川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就像是，当年楚奕辰出事的那般。
“小殿下，可是伤到哪儿了？”
赫哲见他脸色不好，开口询问。
“……无事。”
与此同时，他脑中那个已经安静许久的暴君突然又开始躁动。
这次，他却未曾感受到暴戾的情绪。
而是同样的恐慌。
这感觉稍纵即逝，却让文落川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他猛地晃了晃头。
“殿下？”
赫哲还是有些担心。
文落川强行稳住心神，手紧紧握住缰绳。
“加快速度，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
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断魂崖那边，楚奕辰面临的危局，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
他们刚刚冲出峡谷，还未及整顿队形，前方探马便带来了一个让文落川如坠冰窟的消息。
“报！”
“殿下，前方……发现了付小将军所部旗帜。”
“他们……他们正朝我们而来。”
“但……付小将军他……”
探马的声音带着一些不忍。
文落川心头猛地一沉。
远处烟尘滚滚，一支军队正快速接近。
为首的正是付白，但他盔甲染血，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灰败。
付白也看到了文落川，顿时，他惭愧的不敢再与那双眼睛对视。
“瑾王殿下，他……他在断魂崖遭西夜重兵围困。”
“为狙杀阿那云……”
“两人……两人一同坠崖……”
“生死……不明。”
“……”
世间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远去。
文落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
眼前的人，入目的所有景色，全部在视野里扭曲模糊。
他看见，跪地恸哭的那个自己，抱着熟悉的身影。
“小殿下！”
赫哲立刻下马，将从马背上软倒栽落的人一把接住。
耳边只剩鼓噪的心跳。
不能……
不能倒下。
文落川晃了晃头，试图将眼前虚幻的景象挥走。
“怎么办，他会死的，怎么办……”
暴君的声音还越来越大。
“去…去崖底……”
闭嘴。
闭嘴。
不会的。
他们所追求的一切，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文落川死死扣着赫哲的肩膀，双目赤红地抬起头。
赫哲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殿下……”
“找他，去找他……”
狂风在耳畔呼啸。
阿那云惊怒交加，试图挣脱。
但楚奕辰的手如同铁钳，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另一只手更是顺势缠上了他的臂膀，将两人紧紧锁在一起。
“楚奕辰，你这个疯子！”
阿那云在风中怒吼。
楚奕辰没有说话，只是死死锢住他。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茂密树冠的谷底在他们眼里放大。
【啊啊啊好高啊宿主我我我给你换了个东西你别死啊啊啊……】
【滴，兑换成功。】
一股气流骤然涌起试图托举他们。
但这力量相对于他们下坠的势头来说，杯水车薪。
下坠的速度似乎只是略微减缓了一截。
阿那云也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但随即被求生的本能取代。
他不再试图攻击楚奕辰，反而紧紧抓住了楚奕辰的身体，试图将他垫在下方。
楚奕辰也不甘示弱，张口就咬在他盘上来的手背上。
砰！
身体最先接触到的，是一棵从崖壁斜伸出的松树树冠。
枝叶断裂的噼啪声密集响起，替他们减缓了他们一部分冲势。
后背传来一阵剧烈的刮擦痛楚，似乎还有尖利的树枝插到了背脊。
这短暂的缓冲至关重要。
随即，就是轰的一声巨响。
楚奕辰重重砸落在谷底一片相对茂密的灌木丛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楚奕辰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缠抱着阿那云的手臂都不由自主地松开。
他听到身边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以及骨头断裂的清晰咔嚓声，不知是来自自己，还是阿那云。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只剩下痛苦的喘息声，以及山谷间空洞的风声。
楚奕辰躺在灌木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到不远处的阿那云正试图撑起身体。
但他的左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他脸上毫无血色，冷汗浸湿了额发。
那双向来带着算计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恍惚。
“楚……楚奕辰……”
阿那云摔得头晕眼花，转头死死看向楚奕辰。
“你疯了吗？”
楚奕辰歪头看了一眼他扭曲的左腿，喘了两口气才道。
“没疯。”
阿那云被天道所眷顾，所以哪怕经历跳崖这种事，也十有八九不会让他死掉。
楚奕辰咳嗽一声，只觉得肺疼得厉害。
“你要的，到底是北苍还是昭国？”
“我就不能都要吗？”
阿那云行动不便，只能支楞起脖子和他呛声。
“楚奕辰，你别得意太早……”
“这崖底是谁的葬身之地，还未可知。”
他试图挪动身体，却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最后只能瘫软下去。
楚奕辰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呼吸如此痛苦，估计是肋骨骨裂。
其他五脏六腑受到剧烈的冲击，大概也不会很好受。
【能兑换药物吗？】
系统的声音带着些后怕。
【剩，剩下的积分只能换止血散了。】
【没关系，就先换止血散。】
他必须保持清醒，至少在自己人找到他之前，不能先因失血过多而死。
【好的宿主。】
一旁的阿那云同样未曾坐以待毙。
他撕下衣摆，试图固定自己断腿。
动作间哪怕疼得龇牙咧嘴，眼神却依旧扫视着四周环境。
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
崖上。
“加快速度，再快！”
文落川伏在马背上，唇瓣因为紧咬而渗出血丝。
他不敢有片刻停歇。
赫哲紧紧护在他身侧，付白先一步带着熟悉地形的向导，沿着通往崖底的小路而去。
“报！”
一名暗牙飞奔而来。
“殿下，付将军已找到一条险峻小径可通崖底。”
“但路径狭窄，马匹无法通行。”
“而且，敌方正在探寻哪里有路可以下去。”
“大部队留在这里聚集敌人。”
文落川沉默两秒开口。
“……带路。”
赫哲见他去意已决，便也不再阻拦。
一小股部队踏上了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陡峭小径。
谷底的风，带着潮湿和阴冷。
止血散开始发挥作用，背部和肋间的剧痛似乎稍微缓和了些。
他微微侧头，看向不远处同样在喘息和忍耐的阿那云。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楚奕辰勉强止住身上的出血情况。
但骨裂的疼痛和内脏的震荡让他每一次移动都如同酷刑。
他紧握着从靴筒中抽出的匕首，目光死死锁住不远处的阿那云。
阿那云的情况更糟。
左腿骨折让他几乎丧失了移动能力，只能依靠双手和完好的右腿艰难地挪动。
但他手中也握着一柄略有些变形的刀刃。
“楚奕辰……看来，你我注定要在这鬼地方分个生死了。”
阿那云同他一样，等待救援的同时，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