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大汉单臂靠在舵舱的门上，躬着身子，伤势颇重，额头上已满是冷汗。
李长风坦然道：“皇甫冉，李某人并不想救你，某之前欠苏小子一条命，此番应他所请，算是两清。”
“那就好。”深邃眼窝内的眸子眨了眨，皇甫冉随意般点了点头。
这李夫子还是有点风骨的。
各为其主。
对方不愿意杀古之德，无可厚非，他理解对方的原由，甚至心中对这类迂腐的人还有些佩服，但妥协是不可能妥协的，古之德此人太过歹毒，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至于杀了对方，是不是会招致鹿台的追杀？
皇甫冉笑了一下，森白的牙齿上沾着不少血渍。
从鹿台的人胆大包天来袭击丹水洞天的时候，双方早就是不死不休了。
现在就只看能不能从古之德嘴里挖到点东西了。
这种审讯的工作他不在行，不过，在行的那个人已经来了。
星舟在云海中晃荡了一下，甲板上的古之德瞳孔不断收缩，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这艘星舟是枭家为跨星域行商准备的，商路极远，行商周期很长，甲板也好，舟身也好，星舟材料都是顶级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深褐色星陨木。
这时，深褐色甲板上，一把金色的剑从莫名的空间中伸了出来，炽热的金光在甲板上凭空亮起。
看到那把熟悉的金剑，皇甫冉嘴角勾起，笑了笑，脸色放松下来，当时在九幽狱，正是这把宛如金乌的剑，让他在一个修为远不如他的年轻人手里吃了亏。
咚。
一道轻响，来人双脚先后落地，降落到了甲板上，他右手握剑，左手垂在身侧。
看了一眼对方姿势极其不自然的左手，皇甫冉嘴里啧啧了一声，这小子的手骨折了，这小子这么点修为，痛觉封闭不了，但人也不吭声，就这么凭空吊着手，不知道他痛成什么样了。
甲板后方，身影修长的李长风也扭头看了过去。
一道黑色身影站在了古之德的面前，正注视着古之德。
李长风眼神一黯，背在身后的双手握了握：“苏小子，古之德……”
“李先生。”
赵凌嘴唇发白，额头上冒着冷汗。
“之前咱们在赏九亭阁可都说得好好的了，苏某没力气吵架了。不过，多谢李先生此番相救星舟上的众人，苏某抱恙，便不相送了。”
白云在星舟旁边缓缓流动。
送客了……李长风叹了一声，垂下眼帘，踏步走向舷梯。
“替我跟殿下、七娘子，还有小金子问个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句话，意识到可能双方关系似乎并没有这么好的时候，话却已经说出了口，无法撤回了。
看着星舟下的层层白云，脑海里泛起莫名的情绪和复杂的想法，李长风长长地吐出口气。
此次一别，再见就不知是何年了……风声呼啸，他跃下舷梯，穿过云层，身影淹没在了云海中。
正值辰时。
天光大亮。
星舟已处于高空中的高空，其上云朵稀薄，强烈的光线透过星舟阵法洒在了甲板上，漆木折射着光线，刺眼，但身体暖和了起来。
光线跃动在金色剑身上，像游走的白芒。
金乌阙——第一重天阙。
经过在无极庭院破赏雪阁时的历练，赵凌对天道碎片「上章·临」的掌控力已经强大了许多，再次使出这一招时，已近乎能完整掌控恐怖高温。
金色剑身没有之前的耀眼，像金乌收起翅膀，光芒内敛深沉，但持续的时间却长了许多。
“七皇子。”
惨白的脸上露出笑容，赵凌笑吟吟盯着对面面色煞白的古之德，
“还有什么遗言吗？”
舵舱门口，皇甫冉咧了下嘴，适时松开了古之德的喉头，但依旧控制着对方的身体。
“嗬嗬——嗬——”
古之德眼瞳紧紧缩着，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吸着气，“苏念……苏兄……皇甫将军……我是鹿台皇子……”
他跃过赵凌的肩头，同皇甫冉也说了句话。
“你们……你们要是杀了我，我父皇……鹿台一定会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
“啧。”
赵凌叹了口气。
“皇子大人，真的，我求你……我现在很累……求你了好不好……能不能踏马的说点有用的……”
左手耷拉着，赵凌右手抬起金剑搁在对方脖颈，霎时，古之德身上的软甲发出嗤嗤的爆燃声。
肩头感受到了极致的灼烧，古之德喉咙干涩：“你这是什么剑？”
为什么能灼烧这件软甲？！
骨折的疼痛痛入骨髓，赵凌额头上满是虚汗。
“不重要。”他摇了摇头，“说点有用的。”
“我知道鹿台朝堂庙算，知道大司空对大荒落的蚕食之计。”古之德吸了口气道。
“我对大荒落没兴趣。”
“那宫妙妙呢？我知道父皇不杀宫妙妙，甚至不押着宫妙妙去神凰大陆星道威胁莫轻寒，是大司空一脉布的局。”咬了咬后，古之德郑重道。
赵凌皱了下眉，“说详细点。”
“详细的我不知道，我与大司空不和，但如果你愿意放我回去……”
“别想了。”赵凌打断道，“这个我不感兴趣了。”
“你问，我知无不言。”意识到对方还是能沟通的，古之德语气诚恳道。
倒是识时务……赵凌半眯着眼睛笑了笑，轻声道。
“第七颗天道种子叫什么名字？”
似乎没想到对方问出的问题竟然是这个，古之德眼神滞了一下。
但转瞬便眼神一寒。
假的。
都是假的。
对方关于什么他是第七颗天道种子部属之类的信息都是假的！
“我不知道。”古之德艰涩道。
顿时，金剑抬起，朝他的脖颈挪了一寸，肩头上的软甲沿着剑的轨迹，出现一片焦黑。
“我只知道他姓陈！”古之德急声道，头颤得厉害，右侧鬓角的汗水从发丝脱离，滴落在空中，靠近金剑表面的一瞬间，嗤的一声，汗水被高温气化，先化作雾气，再成了虚无。
“好。”赵凌点了点头，“第二个问题，鹿台掌握了多少块天道碎片？”
古之德鼻翼翕张，嘴里喘着粗气，脑袋莫名开始昏昏沉沉。
他眼皮沉重，咬牙道：“不知道……这是我父皇的秘密。”
“皇子大人，命可是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