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就着园中几处细节聊了片刻，何健旺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准备告辞。
他拱手笑道：“今日叨扰公主许久，收获颇丰，我这便回去好好消化一番。”
李丽质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温言挽留道：“何郎君何必如此匆忙？不若多坐会，品一盏茶再走？”
何健旺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公主美意心领了。只是我若回去晚了，衡山那个小丫头睡醒了见不到我，怕是又要哭成个小泪人，那魔音贯耳的功夫，我可消受不起。而且关于花园的一些构想，我也需静静琢磨一下，就不多留了。”
听闻是因衡山妹妹，李丽质顿时了然，脸上也露出了理解的笑容。
她自是知道那个最小的妹妹是何等黏着这位“仙昏郎君”。
她不再强求，微微颔首：“既如此，丽质便不多留何郎君了。花园之事，何郎君若有需，随时唤我便是。”
“好，一定。”何健旺爽快应下，也不再客套，对着李丽质略一颔首，转身便走。
只见他身影一晃，也未见他如何动作，人便已消失不见。
李丽质站在原地，望着何健旺消失的方向，怔忪了片刻，才轻轻吁出一口气，低声感慨道：
“缩地成寸，来去无影...当真是神仙手段。”
心中对这位何郎君的神通广大，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与敬畏。
何健旺此时已回到了清晖阁的院中。
果然，人还未踏进儿童乐园的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间或夹杂着小豆丁含糊不清的嘟囔。
“仙昏...呜呜...要仙昏...郎君.”
正是小衡山醒了，发现熟悉的怀抱不在，正委屈地扁着小嘴掉金豆豆，乳母和侍女围在一旁柔声哄着，效果却不大。
何健旺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哭腔，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连忙大步走了进去，朗声笑道：
“哎哟哟，这是哪个小哭包又在掉金豆子啦？快让仙人郎君看看！”
哭声戛然而止。
小衡山泪眼朦胧地抬起小脑袋，一看到何健旺，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也顾不得哭了，张开两只小胖胳膊就急切地往前扑，带着浓浓的鼻音喊道：“仙昏！抱！抱抱！”
何健旺赶紧弯腰，一把将这个热乎乎、软绵绵的小肉团子捞进怀里，稳稳抱住。
他用指腹轻轻揩去小丫头脸蛋上挂着的泪珠，声音放得又软又柔：
“不哭了不哭了，仙人郎君这不是回来了嘛！我们衡山最勇敢了，是不是？”
衡山一落入那个温暖熟悉的怀抱，立刻找到了安全感，小脑袋依赖地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虽然还在一下一下地打着哭嗝，但委屈的哭声是彻底止住了，只剩下小声的抽噎。
何健旺轻轻拍着她的背，抱着她在软垫上坐下，对着旁边也松了口气的兕子、城阳等人眨了眨眼，示意无事。
他低头看着怀里渐渐平静下来的小衡山虽然不哭了，但小嘴还微微撅着，一副余委屈未消的模样，于是灵机一动。
他空着的那只手在空中随意一挥，便凭空出现了一样小巧玲珑的物事，那是一个色彩鲜艳、轻轻一捏会发出“吱吱”声的橡胶小鸭子。
果然，小衡山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她那双还带着水汽的大眼睛好奇地盯住何健旺手中那个会叫的小鸭子，伸出小胖手指着：“呀？呀！”
何健旺笑着将小鸭子递到她手里，衡山下意识地一捏，“吱”的一声脆响，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觉得有趣，又试探着捏了几下，听着那滑稽的声音，终于破涕为笑，露出乳牙，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新玩具来。
旁边的兕子和城阳也被吸引，围过来好奇地看着。
见小丫头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何健旺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衡山小心地交给一旁的乳母，又示意侍女们照看好几位小公主玩耍。
“你们在这儿玩，我有些事，要去两仪殿寻陛下商议。”
何健旺对乳母和侍女吩咐道，目光扫过正摆弄着新玩具、已然忘了之前委屈的衡山，心下稍安。
他要去寻李世民，正是为了建造温室花园的关键材料——玻璃。
在大唐，透明度高的玻璃被称之为琉璃，乃是价比黄金的稀罕物，多来自西域，数量稀少，且大多色彩斑斓，能达到近乎无色透明者万中无一。
他若要建造那座能让城阳四季赏花的温室，大面积使用透明玻璃或高透明度琉璃作为穹顶和墙面是必不可少的。
这等规模的用量，若是凭空变出，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也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李世民这位皇帝，在治国上雄才大略，在“理财”方面却也是个出了名的...嗯，精打细算。
这么大一笔“财富”将要出现，于公于私，都该跟他这个大唐的当家人提前打个招呼，也算是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
何健旺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空间微澜，下一瞬，他的身影便已出现在庄严肃穆的两仪殿外。
侍立在殿门外的张阿难只觉得眼前一花，定睛看清来人，脸上立刻堆满了恭敬，连忙躬身行礼：“老奴参见仙师！”
何健旺微微颔首，算是回礼，随口问道：“陛下可在里面？”
“在，在的。”张阿难连忙点头，侧身让开道路，压低声音道，“陛下早有吩咐，仙师驾临，无论何时，皆不必通传，径直入内便是。”
何健旺闻言，也不客气，直接穿门而入。
殿内，李世民正伏在宽大的御案后，眉头微锁，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
忽觉殿内光线似乎微妙一变，他下意识抬头，正好看到何健旺穿门而入，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殿中央。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朱笔，从御案后站起身，脸上露出笑容：
“仙师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可是有何要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御案后绕出。
何健旺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打算在清晖阁旁边，给城阳那丫头建一座能四季赏花的花园。”
李世民一听，原来是这事，心下顿时了然，甚至觉得有几分有趣。
他捋了捋短须，笑道：“朕当是何事。仙师疼爱城阳，是那丫头的福气。想建园子，需要什么材料、人手，仙师尽管吩咐尚舍局和将作监去办便是，朕无不应允。”
他以为何健旺只是来打个招呼，要些皇家工匠和普通建材。
何健旺点了点头，继续平静地说道：“材料确实需要一些特殊的。我打算用琉璃来做花园的穹顶和大部分墙面。”
“哦，琉璃啊...嗯，琉璃？！”
李世民起初还没反应过来，顺着话头应了一声，随即猛地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倏然瞪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
“仙师你说什么？！用...用琉璃建花园？！”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琉璃！
那可是价比黄金，甚至犹有过之的珍宝！
寻常得一小块，制成器皿或饰物，都足以作为传家之宝，或是国礼相赠。
可仙师，竟然说要拿它来...来盖房子？
还是给一个小丫头建花园？！
李世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心疼得肝儿都在颤。
接着几步冲到何健旺面前，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声音都带着颤音：
“仙...仙师！您可知那琉璃是何等珍稀之物？宫中库藏亦是有数！若用来制作些精巧玩物赏赐臣工、或点缀宫室尚且需要斟酌，这...这用来建造穹顶、墙面...这得耗费多少？！这...这简直是...”
他“这”了半天，那句“暴殄天物”在嘴边转了几圈，终究没敢说出口，但脸上的肉痛之色却是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