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奶奶带着沈月参观老宅,想要让她更了解顾家的历史,也更了解顾承泽的成长环境。
二楼走廊的墙上挂满了顾家历代先祖的画像,深色的木质画框上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庄重而肃穆。
顾承泽的曾祖父穿着清朝的官服,眼神威严如狮,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祖父则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耶鲁大学的毕业证书,儒雅中透着锋芒,一看就是学识渊博的人。
“承泽的爸爸是顾家百年历史上最有商业天赋的人,也是我最骄傲的儿子。”
顾奶奶在一幅中年男人的画像前停下脚步,语气里满是骄傲与自豪,眼神里却也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
“他十六岁就接管了家族的船厂,那时候很多人都觉得他太年轻,干不了大事,结果他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三十岁那年,他把业务拓展到了东南亚,让顾家的产业更上一层楼,是顾家最年轻的掌舵人。那时候多少老股东不服气,背后说他毛头小子不懂事,结果他用一年时间就让公司利润翻了一番,让所有人都闭了嘴。”
沈月看着画像里的男人,他和顾承泽有着几分相似的轮廓,尤其是眉眼间的神态,但他的眼神更加凌厉,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场,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他啊,就是太拼了,总说没时间陪家人,把所有心思都扑在工作上,连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顾奶奶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惋惜与心疼,眼眶也微微泛红。
“直到车祸前一天,他还在迪拜谈一个重要的项目,连承泽的生日都忘了。出事那天早上,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特别开心,说项目谈成了,等他回来就带承泽去迪士尼玩,弥补之前错过的生日,结果…… 结果电话挂了没几个小时,就传来了他出事的消息。”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沈月注意到画像下方的玻璃柜里,摆放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和一副黑色墨镜。
安全帽的边缘还有明显的撞击痕迹,漆皮都掉了一块,墨镜的镜片已经碎裂,却被人小心地修复过,能看出主人对它们的珍视。
“这是承泽爸爸出事时戴的东西,我一直把它们放在这里,就像他还在我身边一样。”
“承泽把这些收起来过好几次。”
顾奶奶轻声说。
“他说不想让我睹物思人,可我总觉得,看到这些就像他还在一样,还在为这个家奔波忙碌。”
走到走廊尽头,顾奶奶打开一扇雕花木门,门轴发出轻微的 “吱呀” 声,仿佛在诉说岁月的故事。
“这是承泽小时候的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还保留着少年时代的模样:胡桃木书桌、墙角的篮球架、满墙的赛车海报,连书桌上的台灯都还是当年的款式,灯罩上印着褪色的赛车图案。
床头的书架上摆着一排奖杯,从钢琴比赛到机器人竞赛,琳琅满目,见证着主人曾经的辉煌。
“他以前总说要当赛车手,开着自己的车环游世界。”
顾奶奶拿起一个 F1 模型,眼中闪过一丝怅然。
“他十三岁生日那天,我送了他这个模型,他高兴得抱着我转了三圈,说等他长大了,要开真的赛车带我去兜风。后来…… 后来他就成了顾氏集团的总裁,为了扛起这个家,把所有爱好都藏起来了。”
沈月走到窗边,月光透过蕾丝窗帘洒在地毯上,织出斑驳的光影。
她忽然看到窗台上摆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顾承泽穿着校服,站在父母中间,脸上带着青涩的笑,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的父亲搂着他的肩膀,母亲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
“这是他最后一张全家福。”
顾奶奶的声音带着哽咽。
“拍完第二天,他妈妈就飞去了纽约,再也没回来过。承泽把这张照片随身带了很多年,后来才放回这里。”
沈月拿起照片,发现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承泽,生日快乐。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字迹娟秀,却已有些褪色,墨水在纸页上晕开淡淡的痕迹。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褪色的字迹,父母的承诺像易碎的玻璃,在他最需要温暖的时候碎了一地。
回到客厅时,顾承泽正在给壁炉添柴。
火光跳跃着映在他的脸上,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
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燃烧的清香,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奶奶跟你说了很多吧?”
他递给沈月一杯热可可,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可可的甜香在空气中飘散。
沈月点点头,捧着杯子的手感受到温暖,一直暖到心底。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关于你爸爸,关于你妈妈……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
顾承泽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拨弄着壁炉里的柴火,火星溅起又落下,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需要同情的人,我更希望你看到的是能保护你的顾承泽,而不是那个活在过去里的小孩。在你面前,我想做个强者。”
沈月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他,目光清澈而坚定。
“我不是同情你,我是心疼你。心疼那个被迫长大的少年,心疼你一个人扛了那么久,心疼你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承泽,在我面前不用假装坚强,你可以做回你自己。”
顾承泽的眼神动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融化,刚要说话,顾奶奶端着果盘走了进来。
“来,尝尝我自己做的桂花蜜饯,用今年新采的桂花腌的,甜而不腻,配热可可正好。”
三人围坐在壁炉前,听着木柴爆裂的 “噼啪” 声,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甜香和木头的烟火气。
奶奶忽然说:“承泽,你还记得你十六岁生日那天吗?就是你爸爸刚走没多久的时候。”
顾承泽的身体微微一僵,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奶奶…… 都过去那么久了,您怎么又提这个。”
“那天你爸爸刚去世三个月,家里还笼罩在悲伤里。”
顾奶奶却不肯罢休,笑着回忆。
“你非要自己下厨做蛋糕,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结果把厨房烧了,脸上还沾着面粉,像只小花猫,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沈月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我想象不出你狼狈的样子,你总是那么从容淡定。”
顾承泽无奈地摇头,嘴角却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我那时候连烤箱温度都不会调,把面粉当成了糖,奶油抹得满身都是,结果蛋糕没做成,还差点把房子点了。消防队来的时候,我还站在厨房门口跟他们解释,说我只是想给奶奶做个生日蛋糕。”
“后来你奶奶带着消防队来了。”
顾奶奶笑得眼角泛起皱纹,手里的蜜饯盒子轻轻晃动。
“你却站在废墟里说,奶奶,我以后要当米其林大厨,给你做全世界最好吃的蛋糕。那时候我就想,我的孙子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壁炉的火光在他们眼中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