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争的手指还悬在半空，影子落在泥地上像一道门。我盯着那道影子，突然脚边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低头一看，一截枯枝正从土里钻出来，迅速变绿、抽芽，转眼长成手臂粗的小树苗，叶子哗哗抖动。
“喂！”我一把拽住谢无争的袖子，“你种菜也不用这么拼吧？”
他慢悠悠收回手，瞥了眼那棵树：“不是我。”
维克多立刻蹲下，掏出仪器往树干上贴。“魔力波动异常，生长速率超出自然极限三十七倍。”他说着，笔尖在纸上划拉，“等等，这频率……跟符文石共鸣段重叠了。”
艾琳往后退了半步：“这林子是不是疯了？刚才那棵树，我发誓它刚才还是死的。”
我没接话，直接在脑子里调出系统界面。成长值条还在涨，但速度明显慢了，而且每当地面震一下，进度就往后缩一格。
不行，得赶紧走。
我抬眼往前看，五十步外的林道中间，两棵大树的根部正在往一块儿挤，泥土翻滚，树皮蹭出刺耳的声音。预知画面跳出来：两分钟后，路会被彻底堵死。
“别愣着！”我喊，“前面要封路了，走西北坡！”
谢无争没动，弯腰捡起一片飘到鞋面上的叶子。叶子居然自己卷了卷，顺着他的手指爬进袖袋。
“它迷路了。”他说。
我翻白眼：“现在不是收留流浪植物的时候。”
“它们只是怕。”他站起身，拍了拍草编拖鞋上的泥，“树根乱跑，藤蔓打结，说明森林慌了。”
维克多抬头：“慌？你是说这片林子有意识？”
“谁知道呢。”谢无争扛起锄头，“但它记得我们碰了符文石。”
我心头一紧。系统提示音刚响完，成长值+0.3%，看来他又一次成功装傻过关。
队伍改道往西北缓坡走，地面越来越软，踩下去会咕啾一声冒水。头顶的树冠开始合拢，光线一点点被遮住。
“这路能通吗？”艾琳小声问。
“不知道。”我说，“但预知显示它还能撑五分钟。”
“只有五分钟？”她声音高了。
“嘘。”谢无争忽然停下，耳朵微动，“听。”
我们都静下来。
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地底有东西在翻身。脚下的泥地开始颤，几条发光的根脉从土里浮出来，像血管一样扭动蔓延。
维克多的仪器发出尖锐警报：“魔力浓度飙升！整个森林的能量场在重组！”
“系统！”我在心里吼，“查谢无争状态！”
界面弹出：【成长值增长受环境干扰，波动中】。刚才还稳稳上升的条，现在像心电图一样上下跳。
不能让他紧张，不能让他出手，更不能让他思考人生。
我凑近谢无争，故意用嫌弃的语气说：“你说你种的白菜会不会也变异成食人花，半夜爬出来啃我空间袋里的鸡？”
他看了我一眼，嘴角翘了下：“不会。它们只想长大。”
说完，他顺手从肩上拂下一团自动缠过来的藤蔓，轻轻放回地上。藤蔓在地上扭了两下，自己钻进了土里。
系统叮了一声：【成长值恢复稳定增长】。
我松口气。这家伙只要不开窍，世界就还算安全。
可还没走十步，头顶的树冠“咔”地一声完全闭合，阳光全被挡住。四周暗了下来，只有地上那些发光根脉闪着幽蓝的光，像一张铺开的神经网。
“方向错了。”维克多盯着仪器，“这些根脉在传递信号，整片森林在……联网。”
艾琳抓紧法杖：“联网？你是说它在形成一个整体？”
“差不多。”他声音发紧，“而且它的目标可能是——我们。”
我立刻调出预知功能，想看看接下来三分钟 safest 的路线。可画面刚展开，就被不断冒出的新障碍覆盖。一棵树倒下，挡住左路；藤蔓绞成墙，封住右路；前方地面裂开，喷出带刺的藤条。
预知失效了。
“麻烦了。”我低声说，“系统看不清未来了。”
谢无争却在这时蹲了下来，手掌贴在泥地上。他闭着眼，一动不动。
我们都不敢出声。
五秒后，他站起来，指向东南方：“走那边。”
“那边？”我皱眉，“那条路都快被藤蔓埋了。”
“但那里的花还在开。”他说，“快死了的植物不会开花。”
我愣住。这话听起来很玄，可偏偏是他这种人说出来的，你就不得不信。
维克多看了看仪器：“东南方向魔力读数最低，可能真是出口。”
艾琳点头：“我也觉得那边压力小点。”
我盯着系统界面。自从他做出这个判断后，成长值又开始缓缓上涨，没有回弹。
行吧，信他一次。
“所有人跟紧，别掉队。”我走在最前，红羽鸡在空间袋里扑腾了一下，“谢无争，你压后，别乱捡东西。”
他嗯了一声，慢悠悠跟上。
我们沿着那条荒废小径往前走，两边的藤蔓越长越密，几乎要把路封死。可奇怪的是，它们看到谢无争走近，就会自动往旁边缩一缩，像是让路。
维克多边走边记录：“这些植物对他的生命频率有反应，就像……认主。”
“别说得那么吓人。”艾琳小声嘀咕，“搞得像他才是这片林子的儿子。”
我没吭声，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
那棵留下暗影符文的树不见了。
原地只剩下一扇由扭曲树干形成的拱门，表面浮现出淡淡的星纹，和谢无争掌心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正要说话，脚下突然一滑。
泥地裂开一道缝，一根发光的根脉猛地窜出，缠住我的脚踝往上拉。
“靠！”我一脚踹开，反手抽出凝能粉撒过去。根脉抽搐两下，缩回土里。
“小心！”我喊，“地底下活了！”
队伍立刻靠拢，谢无争站在最后，依旧不紧不慢地拍掉鞋上的泥。
“它们不想让我们走。”艾琳握紧法杖。
“不是不想。”谢无争看着那道裂缝，“是怕我们带走什么。”
我猛地想起符文石。它现在就在他袖子里，安静得过分。
“系统。”我在心里问，“符文石和森林异变有关吗？”
界面沉默了几秒，突然跳出一行字：【关联度87.6%，推测：激活行为触发了沉眠之井的共振】
我头皮一麻。
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无争忽然抬起手，掌心朝上。
月光不知从哪漏了下来，照在他手上。
那道星纹，亮了一下。
“走快点。”我说，“再不走，咱们就得在这儿过夜了。”
队伍加快脚步，朝着东南方那条小径深处走去。身后的森林越来越躁动，树干扭曲，藤蔓狂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醒来。
而前方，雾气开始升起，慢慢吞没了小路的尽头。
谢无争走在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轻轻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
但他嘴角，有一点极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