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笼罩水之国的浓重海雾,踏上这片曾长期浸泡在“血雾之里”政策下的土地时,佐助预想中的压抑与死寂并未完全出现。相反,一种缓慢但确实存在的生机,如同石缝间挣扎出的新绿,悄然映入他的感知。
与他刚刚离开的、充斥着岩石般冷硬固执氛围的土之国截然不同,水之国的空气里虽然还残留着一丝过往血腥政策留下的沉重余韵,但更多的,是一种试图挣脱枷锁、努力向前的韧劲。
(看来,照美冥干得确实不错。)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佐助脑海中。他行走在雾隐村外围修缮过的街道上,目光敏锐地扫过四周。街道算不得繁华,行人脸上的表情也大多带着经历过创伤后的谨慎与平静,但至少,那种在极端高压统治下特有的、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恐惧已经大大消散。人们虽然沉默,眼神却不再完全空洞,而是有了专注于自身生活的微光。
更让他注意的是,水之国,尤其是雾隐村范围内,很多细节处都能看到如今木叶发展模式的影子。虽然不是生搬硬套,但那种注重效率、便民以及适度开放的理念显然被借鉴了过来。新建的公共设施更加注重实用与坚固,情报传递系统似乎也经过了优化,甚至能看到一些模仿木叶任务发布体系的雏形。街道上偶尔能看到的外国商人,虽然数量稀少,也昭示着封闭的大门正在尝试开启一条缝隙。
(她很有远见,也懂得变通。知道吸取他国行之有效的经验,结合本国实际进行改良。)
佐助心中对照美冥的评价高了几分。这位五代水影显然并非固步自封之辈,她清楚地知道要带领水之国走出过去的阴影,必须打破孤立,向外学习。
然而,现实的困境也一目了然。水之国被祸害得太深、太久了。长期的封闭、内耗以及血雾政策对一代甚至两代忍者造成的心理创伤,不是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彻底抚平的。基础设施依旧显得陈旧,许多地方还能看到战斗留下的残垣断壁正在缓慢修复,整个国家的元气远未恢复,给人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虚弱感。
(根基受损太严重,恢复起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以及一个稳定和平的外部环境。)
佐助能感觉到,这片土地就像一艘刚刚驶出暴风眼的巨轮,虽然船长能力出众,方向正确,但船体本身已是千疮百孔,修补工作艰巨而漫长,任何新的风浪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威胁。
带着这份混合着赞许与审慎的观察,佐助朝着雾隐村的核心区域走去。他此行的目的,是将那份与给土之国类似的警告,带给这位似乎值得更多期待的五代水影。
在风格略显简朴、却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水影办公室内,气氛与土之国那边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岩隐那种咄咄逼人的戒备与猜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而务实的压抑。五代水影照美冥亲自接待了佐助,她身姿优雅地坐在主位,成熟妩媚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保持着水影的从容。身后站着的是忠心耿耿、经验丰富的青,以及有些腼腆却目光坚定的年轻护卫长十郎。
当佐助简洁而清晰地转述了来自木叶的警告,特别是明确指出晓组织的目标就是三尾,并且捕捉小队(迪达拉与蝎)可能已经出动时,照美冥妩媚的脸上并未露出惊讶或质疑,反而是一种深深的、带着沉重压力的了然。
“非常感谢木叶方面特意派你前来传递如此重要的情报,佐助君。” 照美冥的声音温和而真诚,带着水之国特有的柔润质感,但那双美丽的眼眸底处,却藏不住一丝深切的疲惫与现实的无奈,“这份情谊,我们雾隐记下了。”
她没有像大野木那样直接质疑情报的真实性或木叶的动机,而是微微侧首,与身后的青和长十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青沉重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长十郎则下意识地握紧了背后双刀·鲆鲽的刀柄,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想做点什么却又深知无力改变的愤懑与不甘,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照美冥重新看向佐助,红唇勾起一抹带着苦涩与自嘲的弧度:
“不瞒你说,佐助君,对于晓组织的威胁,以及他们捕捉尾兽的行动,我们雾隐并非毫无察觉。只是……” 她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冰凉的扶手,声音里透出作为影的深深无力感,“水之国,雾隐村,经历了长达数十年的‘血雾之里’政策摧残,内部自相残杀,人才凋零,如今真的……元气大伤,百废待兴。”
她的目光忧戚地扫过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整个国家尚未愈合的千疮百孔。
“内部派系需要整顿,涣散的人心需要重新凝聚,破损的村落和设施需要重建,断代的忍者传承需要接续……我们能动用的力量实在有限,每一分查克拉,每一名可用的忍者,都必须用在维持村子基本稳定和缓慢恢复的刀刃上,这已经让我们捉襟见肘。” 她的语气充满了作为领导者不得不做出的残酷抉择,“贸然派出本就不多的精锐,远赴海外,在陌生的环境中与晓组织那两个凶名在外的S级叛忍正面冲突,且不说胜算渺茫,一旦损失过重,甚至全军覆没……雾隐……可能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个决定显然让她无比痛苦和屈辱。放弃守护本村的尾兽,哪怕是一只目前处于野生状态的尾兽,对于任何一个以尾兽为终极武力象征的大国来说,都是一种战略上的巨大失败和难以洗刷的耻辱。
“幸好,” 照美冥深吸一口气,似乎想从这唯一的、微不足道的“幸运”中汲取一丝可怜的安慰,她看向佐助,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一些,解释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三尾矶抚此次重生复活的地点,并不在水之国本土或其领海之内,而是在境外,一座孤悬于海外、远离大陆的湖泊岛屿上。”
这意味着,即使三尾被晓组织成功捕获,至少战火不会直接燃烧到水之国本就脆弱不堪的国土上,不会给正在艰难舔舐伤口、缓慢恢复元气的国家和人民带来直接的物理破坏和人员伤亡。这或许是此刻,他们唯一能用来安慰自己、维持最后一丝体面的理由了。
“我们会加强边境和沿海的警戒,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照美冥最后说道,语气努力恢复了作为水影的镇定与决断,但那份深沉的无奈与不甘依旧如同水汽般萦绕在办公室的空气中,挥之不去,“再次感谢木叶的警示,也请务必转告火影大人,雾隐……理解她的好意,但目前……我们真的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实在是……力不从心。”
这是一种在残酷现实和生存压力面前,不得不做出的、充满屈辱却又无可奈何的妥协。办公室内,青和长十郎都低下了头,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们内心汹涌的不平静与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