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也彻底懵逼了。
他感觉自己那如同妙木山岩石般坚固、并以此自豪了数十年的世界观,此刻仿佛被佐助用一番逻辑缜密却又离经叛道的“歪理邪说”,硬生生撬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如果……如果佐助这小子说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如果纲手那个暴力女在火影位置上所做的一切,才真正契合了“预言之子”所带来的“变革”与“和平”的定义……
那么,他自己这几十年来,抛下需要重建的村子,抛下逝去的挚友和可能发展的羁绊,满忍界风餐露宿、漫无目的地漂泊、寻觅、等待,所有的奔波与辛劳,所有在孤独中坚守的期待,所有以此为核心构建的人生意义……又到底算是什么呢?
一场自以为是的、漫长而可笑的独角戏?一个沉浸于自我感动中、却完全跑错了方向的徒劳奔波?
这个念头如同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骤然从心底最深处钻出,带着致命的寒气,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恐慌与难受。他几乎能听到自己信念基石碎裂的“咔嚓”声。
(自来也内心:不!绝对不对!大蛤蟆仙人亲口预言,预言之子会是我的弟子!是由我来引导他,传授他通向和平的道路!这一点绝不会错!)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攥住预言中最核心、最无可辩驳的身份限定——弟子!纲手是他的同期,是并肩作战的队友,是能把他揍得满头包的强悍女人,无论如何也绝对算不上是“弟子”!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是任何诡辩都无法绕开的绝对前提!
可是……可是佐助那小子刚刚列举的纲手的政绩,桩桩件件,又都是那么的真实不虚,无可辩驳地指向了“变革”与“和平”。重建木叶、制度改革、外交破局、收拢流民、摆脱大名、消泯大国纷争迹象……这些成就,甚至比他无数次在梦中勾勒的、预言之子所能创造的未来图景,更加具体,更加宏大,更加……触手可及,已然成为了正在发生的现实。
(自来也内心:变革……和平……独立……消泯纷争……这些关键词,几乎完全吻合啊!预言所指的目标,纲手她……她正在实现!可是……“弟子”……“引导”……这关键的身份和关系,又对不上!完全对不上!)
他的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翻滚的粥,各种念头疯狂冲撞。一边是妙木山古老先知那不容置疑的、带有神圣光环的预言,一边是眼前铁一般冰冷而强大的事实证据;一边是“弟子”这个关键的身份限定像铁锁一样捆住了可能性,一边是纲手那完全不符合“弟子”定义,却仿佛完美践行了预言终极目标的辉煌作为。
逻辑在这里彻底卡死,打成了一个无法调和的、尖锐无比的死结,形成了近乎荒谬的自相矛盾。
(自来也内心:这……这预言根本圆不起来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大蛤蟆仙人的预言本身就有模糊性,或者被我遗漏了关键信息?还是我……我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方向,陷入了自以为是的误区?!)
他僵立在影岩之上,迎着初升的朝阳,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眉头死死锁成一个沉重的疙瘩,脸上的血色褪去,显得有些苍白。那双总是充满活力与戏谑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混乱与深切的自我怀疑。先前那份因为“预言之师”身份而产生的澎湃自豪与笃定,此刻荡然无存,被颠覆认知后的巨大空洞和无所适从彻底淹没。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迷雾重重的悬崖边,一边是坚守了半生、视为人生信条的信仰,另一边是冰冷而强大、几乎无法反驳的现实证据,无论走向哪一边,都意味着对另一边的彻底否定与背叛,这巨大的撕裂感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与纠结之中,几乎喘不过气来。
良久的沉默,只有呼啸的风声在空旷的影岩顶端盘旋,卷起细微的沙尘。自来也脸上的迷茫与混乱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固执的、试图在逻辑废墟上强行重建信念的执拗。他猛地抬起手,重重一拍自己的大腿,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响声,仿佛要用这突如其来的痛感和声响,强行驱散脑海中那些动摇他根基的杂念。他的声音因为内心的急切和某种不易察觉的恐慌而显得有些高亢,与其说是在反驳佐助,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自我辩护:
“不对!纲手她……她绝对不是预言之子!绝对不可能!”
他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努力在那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搜寻着那个能够支撑他信念的、最根本的区别:
“她能取得这些成就,能让木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极其优秀、百年难遇的火影!她有能力,有超越常人的魄力,更有守护村子的担当!她是在火影这个位置上,尽忠职守,运用自己的智慧、力量和影响力在治理村子!这跟她是不是预言之子,根本没有必然的联系!”
佐助恰到好处地介入,没有反驳,只是用平淡的语气追问:
“那么,在您看来,预言之子与一位优秀火影之间,最关键、最本质的差距,究竟在哪里?”
自来也被这直接的问题问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布满胡茬的下巴,浓密的白眉紧紧拧成一个疙瘩,陷入了短暂的、极其认真的思索。几秒之后,他眼中骤然闪过一道亮光,仿佛在迷雾中终于捕捉到了那个虚无缥缈却又至关重要的特质,语气瞬间变得笃定起来,甚至带着几分“原来如此”的兴奋:
“是感染力!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能够自然而然地吸引他人、凝聚人心,让他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愿意追随他脚步的力量!”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更形象地描绘出那种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特质,“预言之子,他天生就拥有这种非凡的魅力!他的理念,他所说的话语,甚至仅仅是他存在的本身,就能在人们内心深处点燃希望的火焰,让人心甘情愿、甚至狂热地追随他,去共同实现那个看似遥不可及、近乎梦想的和平愿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抬手指向火影岩下方,那座象征着权力与责任的火影大楼方向,尽管无法看到办公室内的纲手,但他的指向意味明确:
“而纲手呢?她的威望,她的号召力,是牢牢建立在她‘五代目火影’这个至高身份之上的,是建立在‘三忍’传奇经历和如今这些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之上的!是人们通过理性观察和判断,认可了她的能力、智慧和对村子的付出,从而选择相信她、支持她、跟随她的领导。这是她通过数十年不懈的努力、牺牲和卓越表现,一步步艰难赢得的信任与尊重!”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清晰无比,语气也重新恢复了力量,仿佛已经彻底说服了自己:
“这完全不一样!本质上是截然不同的!预言之子所能获得的信任与追随,更像是一种天赋的、近乎本能的、如同磁石吸引铁屑般的向心力;而纲手所拥有的,是后天通过不懈奋斗和卓越功绩积累起来的、基于理性的权威与信服!这就是最根本的差距!”
这番长篇大论说完,自来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也平复了些许。他似乎重新稳固了那几乎崩塌的信念堡垒。然而,在他目光的最深处,一丝微不可查、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疑虑,却如同水底顽固的暗礁,并未随着他的话语而彻底散去。他内心深处何尝不明白,这种基于虚无缥缈的“感染力”与“天赋魅力”来区分,多少显得有些主观、牵强,甚至有些……自欺欺人。但在目前这个几乎无解的矛盾困境中,这已经是他能为那坚守了半生、几乎成为他精神支柱的信念,所能找到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解释了。他必须紧紧抓住它,否则,他人生的意义将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