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上）：太后寿宴催生紧 小王无奈叹经难
长安城，朱雀大街。 今日的朱雀大街，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两侧站满了披甲执锐、神情肃穆的金吾卫士兵。无数百姓挤在士兵们拉出的警戒线外，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无他，今日乃是当朝太后六十圣寿之期。 皇宫之内，更是张灯结彩，喜气盈天。太和殿前广场上，早已摆开了数百桌皇家寿宴，皇室宗亲、勋贵重臣、各国使节依序而坐，衣香鬓影，珠光宝气，交谈声虽不高，却汇聚成一片嗡嗡的繁华之音。 空气中弥漫着御膳房精心烹制的珍馐美馔的香气，混合着名贵脂粉与花果的清甜，织就了一幅极致的富贵风流画卷。 吉时将至，重要人物陆续登场。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响起。 全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离席起身，垂首恭立。 只见皇帝李琰，身着明黄色九龙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龙行虎步，威仪天成。虽已年近五旬，但精神矍铄，目光开合间自有睥睨天下的气度。皇后王氏，凤冠霞帔，仪态万方，温婉地伴在皇帝身侧。 “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山呼海啸般的跪拜声响起。 “众卿平身。”皇帝声音洪亮，带着笑意，“今日母后圣寿，普天同庆，不必过于拘礼。” “谢陛下！” 众人刚刚落座，唱喏声再次响起，而且比之前更为高亢恭敬。 “太后娘娘驾到——” 全场再次起身，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由衷的敬爱。 太后在两位老嬷嬷的搀扶下，缓步走来。她今日身着绛红色绣金凤祥云纹的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套赤金镶东珠的头面，虽年已花甲，但面色红润，眉眼慈和，嘴角含着满足而欣慰的笑意。 “恭祝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福寿绵长！” “好，好，都好，都起来吧。”太后的声音温和，透着喜气，“皇帝也真是，说了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母后六十华诞，乃国朝大庆，理当如此。”皇帝笑着上前，亲自搀扶太后走向主位。 帝后一左一右，侍奉太后坐定，寿宴才算正式开场。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宫廷乐师奏起祥瑞之乐。一队队身着彩衣的宫女太监，如同穿花蝴蝶般，将一道道精美绝伦的御膳呈上各桌。 觥筹交错，笑语喧阗，气氛热烈而融洽。 作为太后的心头肉，富昌王李之源的座位被安排得极其靠前，紧挨着几位成年皇子王爷，对面就是他的三位纨绔死党以及他们的家眷。唐王妃也坐在他不远处，与几位相熟的王妃、国公夫人低声谈笑，只是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儿子，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李之源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亲王常服，玉带束腰，更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姿卓绝。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应付着左右不时投来的问候和敬酒，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别处。 ‘来了，果然都来了…’他眼角余光扫过对面和周围那些珠环翠绕的诰命夫人群体，尤其是看到自家母亲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程贵妃、秦淑妃等人时不时飘过来的、充满“关怀”的视线，他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哪里是寿宴，分明是鸿门宴！是针对他李之源的“催生大会”预备会场！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如同即将迎接暴风雨的小树，内心哀嚎：‘苍天啊，大地啊，放过我吧！我才多大？放在上辈子还是个大学生啊！催什么生！’ 就在他内心戏十足的时候，内侍总管高声宣布：“诸王、公侯、百官，向太后娘娘敬献寿礼——” 重头戏来了！ 这也是李之源暂时摆脱催生阴影，准备“亮肌肉”的时刻。用绝对的财力和高调的孝心，先把所有人的嘴堵上！ 献礼依爵位品级由低到高进行。各地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精工巧物如流水般呈上，引来阵阵惊叹。太后始终面带微笑，一一点头示意，命内侍收下。 终于，轮到了几位亲王和顶级国公。 赵国公府献上了一尊半人高的血玉珊瑚，通体赤红，毫无杂色，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价值连城。 鲁国公府献上了一套失传已久的古琴谱孤本，以及一盒十二枚异香扑鼻的龙涎香饼，文人雅士趋之若鹜。 英国公府献上了一对通体雪白、毫无杂毛的西域瑞兽“狮狻猊”，威风凛凛又带着憨态，引得太后连连称奇。 …… 压轴的，自然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弟弟，唐王（虽跑路但爵位在）之子，太后的心尖尖，富昌王李之源。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想看看这位富可敌国、屡出奇招的小王爷，这次又能拿出何等惊世骇俗的寿礼。 就连皇帝李琰，也放下了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个侄儿，手指缝里漏点东西，都够他充实一下最近有点干瘪的内帑了。唉，朕的北海花园还需要一大笔银子修缮呢… 只见李之源从容起身，整了整衣袍，走到御阶之下，躬身行礼：“孙儿李之源，恭祝皇祖母松柏长青，欢乐远长！特备薄礼数份，聊表孝心，愿皇祖母笑纳。” “源儿有心了，快呈上来给哀家瞧瞧。”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语气里的偏爱毫不掩饰。 李之源拍了拍手。 首先由四名健仆抬上来的，是一架紫檀木雕花镶百宝的屏风。这屏风本身已是价值不菲，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屏风上镶嵌的四面巨大的“琉璃镜”。 这琉璃镜与市面上常见的铜镜、模糊的水银琉璃镜截然不同！它光可鉴人，清晰无比，甚至连太后凤袍上的金线纹路、发间东珠的光泽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天呐！这…这镜子竟如此清晰！” “我脸上的脂粉好像没抹匀…” “快看，连头发丝都照得清清楚楚！” 女眷区域瞬间就炸开了锅。对于这些平日里最注重仪容的贵妇贵女们来说，一面如此清晰的镜子，其诱惑力远超金银珠宝！无数道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那屏风点燃。 太后也是又惊又喜，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笑道：“哎呦，这镜子可真好，哀家眼角的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了！源儿，你这是要让皇祖母没法子自欺欺人啦？” 话虽如此，但那爱不释手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太后极为满意。 李之源笑道：“皇祖母雍容华贵，风采不减当年，何须自欺？此镜乃孙儿工坊新制，特献予皇祖母，愿皇祖母日日见到自己最美的模样。” “就你嘴甜！”太后嗔怪一句，笑得合不拢嘴。 第一件礼物，成功引爆全场。 紧接着，第二件礼物由两名侍女捧上。那是一个巨大的白玉盆，盆中并非寻常水景，而是堆砌着晶莹剔透的冰块，冰块之中，盛放着数十枚大小均匀、颜色深紫近乎发黑的葡萄！ 在这初夏时节，新鲜葡萄已是难得，如此品相、还用冰镇着的葡萄，更是闻所未闻！ “皇祖母，此乃孙儿庄园用特殊法子培育的‘冰晶紫玉葡萄’，甘甜多汁，且用冰镇着，最是解暑润燥。请皇祖母品尝。”李之源解释道。 太后好奇地取了一颗，剥开皮，放入口中，轻轻一咬，甘甜的汁水瞬间迸发，那冰凉清甜的口感，让她在这微热的天气里顿觉舒爽无比。 “嗯！好！真好！”太后连连点头，“哀家还从未吃过如此美味又冰爽的葡萄！源儿，你这孩子，总是能弄到这些新奇又贴心的好东西。” 皇帝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这皇帝都没享受过夏天用冰镇着吃新鲜葡萄的待遇！内务府那帮蠢材，存的冰够不够朕用还是个问题呢！这小子…太会享受了！ 然而，这还没完。 第三件礼物，是由八名壮汉小心翼翼抬上来的一个巨大木箱。箱子打开，一股凛冽却不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里面赫然是一尊用完整巨大冰块雕琢而成的“万寿无疆”冰雕！ 冰雕玲珑剔透，工艺精湛，寿桃、蝙蝠、祥云、篆书“寿”字环绕，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美轮美奂。更奇的是，这冰块似乎极难融化，放在这里好一会儿，也不见有多少水迹。 “此冰取自极北苦寒之地万丈冰层之下，坚逾金石，寒气内蕴，可保数月不化。雕工粗糙，唯取其‘冰心一片祝寿辰’之意，望皇祖母不嫌。”李之源语气谦逊，但内容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极北之地？万丈冰层？数月不化？这已非凡俗手段所能及！众人看向李之源的目光，除了羡慕，更多了几分敬畏。这位小王爷的能量，似乎远超他们想象。 太后看着那璀璨夺目的冰雕，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皇帝李琰的眼睛都快看直了。冰镇葡萄？数月不化的奇冰？朕的北海花园夏天要是能有这等奇冰降温，那该多舒服？修缮费…修缮费看来得找机会跟这侄儿好好“聊聊”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已是极致时，李之源微微一笑，示意最后一件礼物呈上。 这一次，上来的是四位貌美的侍女，两人一组，各捧着一个锦盒。 打开第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柄长约三尺的玉如意。玉质温润，是上好的和田白玉，但这并不出奇。出奇的是，这玉如意一出现，周围三五尺内，温度骤然下降，变得十分清凉舒适，仿佛自带了一个小型的空调区域。如意身上雕刻着九只形态各异的仙鹤，盘旋于祥云之中，雕工鬼斧神工。 “皇祖母，此乃‘九鹤衔凉如意’。玉胚乃冰川界深处挖掘出的‘寒玉心’，天生自带清凉气息，冬暖夏凉，握之可宁心静神，于身体大有裨益。”李之源介绍道。 太后迫不及待地让侍女将如意送到手中。一入手，那温润清凉的触感便让她精神一振，方才宴饮的些许燥热瞬间消散无踪。 “好！太好了！源儿，此物深合哀家心意！”太后激动得差点站起来。人年纪大了，就怕暑热，这如意简直是量身定做的宝贝！ 没等众人从这“寒玉如意”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第二个锦盒打开。 刹那间，仿佛有一片朦胧的月华流淌而出。盒中并非什么珠宝，而是三盆造型奇特的“花”。 那花只有巴掌大小，植株似玉雕成，叶片如同薄薄的冰片，晶莹剔透。中间开着的花朵更是奇异，花瓣层层叠叠，竟真如冰晶凝结而成，在光线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美得不像人间之物。 “此花名为‘雪魄花’，亦是孙儿从极北之地偶然所得。此花不惧暖热，无需水土，只需偶尔见光，便能自行绽放，花香清冷，有凝神之效。”李之源话音刚落，那雪魄花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微微颤动，一股极其淡雅、沁人心脾的冷香悄然弥漫开来，让附近的人都觉心神一静。 “呀！这花…竟是活的？还像冰雕一样！” “太美了！这真是仙花吧？” “还能自己散发香气？闻着真舒服！” 女眷们彻底疯狂了，若不是在御前，恐怕早就围上去仔细观看了。就连皇后和几位贵妃，眼睛都看直了。 太后看着那三盆在温暖宫殿中熠熠生辉的冰晶之花，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声道：“快，快给哀家搬到近前来！哎呦，这可真是…真是神仙般的物件儿！源儿，你有心了，有心了！” 最后，两名侍从展开了一卷巨大的绒毯。那绒毯洁白如雪，柔软异常，绒毛极长，看起来就温暖无比。更奇特的是，绒毯上似乎天然带着一种冰雪的图案，铺开之后，竟让一小块地面的温度都下降了些许。 “此乃‘雪熊绒毯’。取自冰川界一种巨熊腋下最柔软的绒毛编织而成，轻若无物，却温暖异常，且自带凉意，夏铺可隔暑热，冬铺则温暖如春。献给皇祖母，愿皇祖母四季安康。” 寒玉如意、雪魄花、雪熊绒毯… 这三样来自冰川界的奇珍，彻底征服了全场所有人。它们的价值已经无法用金钱衡量，更代表着一种超越凡俗的见识和能力。 太后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骄傲的光芒，看着孙儿的眼神慈爱得能滴出水来。 皇帝李琰看着那一样样他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再想想自己那需要修缮的北海花园，心里那叫一个酸啊！他忍不住凑近旁边的皇后，低声嘀咕：“皇后啊，朕看之源这孩子，孝心是可嘉，就是…是不是有点太破费了？这些东西，得值多少银子啊？朕的内帑…” 皇后王秀无奈地瞥了自己丈夫一眼，低声道：“陛下，今日母后寿辰，莫要说这些。” 皇帝只好悻悻地坐直身体，但看向李之源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打土豪分田地”的渴望。‘朕的北海花园…朕的避暑山庄…是不是都能指望一下这好侄儿？’ 献礼环节，以李之源的绝对碾压告终。他成功地用钞能力和异界资源，赢得了满堂彩，暂时将“催生”的危机压了下去。 寿宴继续，歌舞更盛。 李之源刚回到座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喝杯酒压压惊，就发现气氛不对。 那些刚才还沉浸在奇珍异宝震撼中的诰命夫人们，此刻交流的眼神变得更加热烈和…诡异？她们看看太后身边的奇珍，又看看俊美无俦、多金多才（财）的李之源，最后目光纷纷落在他身边空着的、代表正妃位置的席位上。 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欣赏和惊叹，而是变成了丈母娘看女婿般的灼热，以及一种“如此优秀的基因必须传承下去”的坚定。 李之源头皮再次发麻。 果然，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只见对面席位上，程贵妃（程度的姑姑）率先有了动作。她端起酒杯，笑吟吟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今日母后寿辰，见母后凤体康健，儿孙绕膝，臣妾真是由衷地高兴。”程贵妃先向太后敬了一杯，话锋随即一转，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李之源身上，“说起来，咱们皇家子嗣繁茂，方是国本之固。陛下与皇后娘娘琴瑟和鸣，几位皇子王爷也都陆续开枝散叶，真是社稷之福。” 她这话一出，不少贵妇立刻心领神会地点头附和。 “贵妃娘娘说的是呢。” “皇家血脉，自是重中之重。” 李之源心中警铃大作：‘来了！开始了！’ 程贵妃笑意更深，看着李之源，语气“关切”至极：“之源侄儿如今也大了，瞧这一表人才，又如此孝顺能干。不知…王府之中，何时能再添新丁，让太后娘娘再抱上一个重孙儿，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呢？唐王妃，您说是不是？” 战火瞬间引到了唐王妃身上。 唐王妃正为儿子的礼物给她长脸而高兴，听到这话，笑容微微一僵，眼底那丝忧愁又浮了上来，她勉强笑道：“贵妃娘娘说的是…只是，之源他…” 她话未说完，旁边一位国公夫人立刻接话：“王妃不必忧心，王爷年轻力壮，三位妾室也是如花似玉，想来很快便会有好消息的。是不是王爷平日里公务太过繁忙了？”她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瞟了李之源一眼。 另一位侯夫人掩口笑道：“或许是缘分未到？妾身知道京郊有座送子观音庙，香火极是灵验，不如…” “哎，光拜佛有什么用？还得看调理。”又一位夫人插话，“我认识一位妇科圣手，最擅调理身体，助人延嗣，回头便介绍给王妃…” “我那侄女，去年刚出嫁，今年就抱上大胖小子了，听说她婆家有个祖传的求子秘方…” “要说生子，还得是身体好。王爷，我那有个强身健体的方子…” 一时间，李之源仿佛被淹没在了“催生”的海洋里。各位诰命夫人七嘴八舌，有的推荐偏方，有的介绍名医，有的暗示自家有待字闺中的、据说“好生养”的女儿\/侄女\/外甥女…各种或科学或迷信的“生育宝典”如同雪花般向他砸来。 他甚至听到不远处两位老夫人在低声交流： “听说多吃酸的好…” “不对不对，我看书上说，要吃辣的…” “得算日子，要挑时辰…” 李之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耳边嗡嗡作响，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他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珍稀动物，正在被热烈讨论配种问题。 他下意识地侧过头，向身后侍立的来福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哀嚎：“来福！这可如何是好？顶不住了！” 来福也是急得抓耳挠腮，弯下腰，苦着脸小声道：“王爷，这…这小的也没生过啊…小的只会端茶倒水，伺候您穿衣吃饭…这生娃娃的事，它…它不归小的管啊…” 主仆二人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心理上的）。 李之源内心疯狂吐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真是至理名言！穷人家愁吃穿，富人家愁产业，这皇家倒好，愁生娃！还专盯着我一个人愁！皇帝伯父自己还一堆公主呢，怎么不去催他！’ 想到皇帝，他下意识地朝主位看了一眼。 却见皇帝李琰正一边欣赏歌舞，一边美滋滋地品尝着刚才进上来的冰镇葡萄，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战况”。只是偶尔目光扫过李之源时，会流露出一丝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庆幸，以及“反正朕已经有那么多公主了，压力不在朕这儿”的轻松感。 李之源：“…”伯父，您可真行！ 就在他被围攻得快要招架不住时，主位上的太后终于发话了。 太后老人家何等精明，早就看出孙儿的窘迫。她虽然自己也盼重孙，但更心疼孙儿。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轻轻咳嗽一声。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太后。 太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之源身上，语气慈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之源之心，哀家知晓。他如今正专注于修行之道，处于关键时期，需固本培元，不宜过早泄了元阳根基。子嗣之事，关乎国本不假，但也讲究缘法，急不得。” 她顿了顿，又看向那些诰命夫人，语气缓和了些：“尔等也不必过于心急，一切随缘就好。今日是哀家寿辰，莫要因为这些事，扰了大家的兴致。” 太后一发话，等同于一锤定音。 众位夫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多言，纷纷笑着应和：“太后娘娘说的是。” “是臣妾等心急了。” “王爷修行要紧，修行要紧。” 催生的风暴，总算被太后强行压了下去。 李之源顿时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大仗，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他感激地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对他眨眨眼，示意他安心。 然而，李之源清楚地看到，母亲唐王妃眼中的忧愁并未散去，反而更深了。而那些贵妇们，虽然明面上不再提，但彼此交换的眼神，显然并未死心，只是暂时偃旗息鼓。 李之源心中苦笑，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等寿宴结束，只怕各种“关怀”会以更隐蔽的方式涌来。 必须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或者，至少能清静一段时间。 有什么办法呢？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台上的歌舞，一边飞速开动脑筋。 假装身有隐疾？不行，太损声誉，而且皇室肯定会派太医来查验，立马穿帮。 说三位妾室身体不适？也不行，母亲肯定会立刻张罗给他纳新的侧妃或者直接娶正妃，到时候更麻烦。 看来，还得从“修行”这个万能借口上深度挖掘… 就在他苦思冥想对策之时，新一轮的歌舞上场了。这一次的表演，风格与之前的宫廷乐舞截然不同，充满了原始、野性的力量感。 正是李之源为了转移注意力，提前安排好的“杀手锏”——来自冰川界的土着“冰原狩猎舞”。 粗犷豪迈的音乐响起，一群身着兽皮、脸上涂着油彩、身材魁梧健硕的冰川界土着汉子，手持长矛骨刀，跳着充满力量感的舞蹈，模仿着狩猎巨兽的动作。他们的吼声、跳跃，都带着一股未经雕琢的野性之美。 这从未见过的异域风情，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成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催生”话题上彻底引开。 太后看得津津有味，连连拍手。 皇帝也觉得新奇无比。 诰命夫人们更是交头接耳，讨论着那些土着的服饰和奇特的动作。 李之源趁机松了口气，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总算…暂时过关了。 寿宴终于在异域风情的歌舞和后续的烟花表演中，走向尾声。 太后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在一片恭送声中，由皇帝皇后搀扶着，心满意足地起驾回宫了。 宾客们也陆续开始告退。 李之源起身，正准备去找母亲一同回府，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抬头一看，竟是皇帝李琰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大总管。 “王爷留步。”大总管笑容可掬，压低声音道，“陛下口谕，请王爷稍候片刻，陛下于偏殿有要事相商。” 李之源心里咯噔一下。 伯父单独找他？ 刚献完厚礼，避开了催生，皇帝伯父这就找上门了？ 直觉告诉他，准没好事！ 大概率…是看上了他的钞能力。 北海花园的修缮费，恐怕是躲不掉了… 李之源脸上挤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心里却开始飞速盘算，如何应对皇帝伯父的“打秋风”。 这寿宴，真是步步惊心啊！
（第四十二回 上 完）
第四十二回（下）：伯侄暗战北海园 源王巧计定风波
皇宫偏殿，熏香袅袅。 与外面寿宴散场时的喧闹不同，此处显得格外安静，甚至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算计？ 李之源跟在皇帝心腹大总管身后，迈步走进殿内。只见皇帝李琰已经换下那身沉重的衮服，只着一身明黄色常服，正背对着他，负手站在一副巨大的《玄唐江山万里图》前，似乎在欣赏画作，又似乎在沉思。 “陛下，富昌王殿下到了。”大总管轻声禀报后，便躬身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伯侄二人。 李之源整理了一下心情，上前躬身行礼：“臣侄李之源，参见陛下。” 皇帝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语气颇为随意：“行了，没外人，不必多礼。坐吧。” “谢陛下。”李之源依言在下首的一张紫檀木椅上坐下，腰背挺直，姿态恭敬，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皇帝伯父这表情，他太熟悉了，每次想从他这里“化缘”的时候，基本都是这个调调。 皇帝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到主位坐下，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然后像是闲聊般开口道：“之源啊，今日你献给太后的寿礼，很是出彩啊。母后她老人家，很是高兴。” “皇祖母高兴，便是臣侄最大的心愿。”李之源回答得滴水不漏。 “嗯，孝心可嘉。”皇帝放下茶盏，手指轻轻敲着扶手，话锋看似不经意地一转，“那寒玉如意，夏日握之确实清凉舒适。朕瞧着，若是放在殿宇之中，想必也能驱散不少暑气。” 李之源心中暗道：‘来了！’面上却露出赞同之色：“陛下圣明。此玉确有清凉之效，只是数量极为稀少，臣侄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那么一小块，堪堪够雕琢一柄如意。” 先把路堵死，告诉您，这东西我没多的！ 皇帝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继续感慨：“还有那雪魄花，异香扑鼻，闻之令人心旷神怡。若是朕的御书房内能摆上几盆，批阅奏折时想必也能精神几分。” “陛下为国操劳，实乃万民之福。”李之源先拍了个马屁，然后话头一转，“只是这雪魄花极难培育，离了特定环境极易凋零。臣侄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养活了三盆，已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实在不敢再分株了。”意思还是：没了，就这三盆，别惦记了。 皇帝敲击扶手的动作顿了顿，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你小子跟朕哭穷？”的意味。 他忽然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了靠，语气变得有些沉重：“之源啊，你可知，朕近日为何事烦忧？” “臣侄不知，请陛下明示。”李之源配合地露出关切的神情。 “是为了这祖宗基业，为了这玄唐的江山社稷啊。”皇帝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近年来，各地虽无大灾，但小患不断。北疆虽暂安，但军费开支浩大；南境水师需更新战船；各地官道、水利年久失修…处处都要用钱。朕之内帑，早已是捉襟见肘，寅吃卯粮了。” 他顿了顿，目光幽幽地看向李之源：“便是朕想修一修自己夏日避暑的北海花园，那预算报上来，朕一看，唉，都够组建一支新的水师了！只好一再搁置。你看，这都快盛夏了，那北海花园还是破败景象，朕每每思之，心中甚是不安，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啊…” 图穷匕见了！ 北海花园！果然是北海花园！ 李之源心里门儿清，皇帝这是拐弯抹角地要钱呢！说什么内帑空虚，国库或许紧张，但皇帝自己的小金库…嗯，可能确实不太宽裕，毕竟这位伯父也不是什么节俭的主。但要说穷到连个花园都修不起，那就是纯纯的哭穷了。 “陛下勤政爱民，厉行节俭，实乃天下臣民之表率！”李之源立刻送上高帽一顶，语气充满敬佩，“如今国用艰难，陛下能率先垂范，实乃玄唐之幸！” 他绝口不提“赞助”二字，仿佛完全没听懂皇帝的暗示。 皇帝被这话噎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陛下您真是太伟大了”表情的侄儿，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滑不溜手！ 他决定不再绕弯子，直接一点：“咳咳，之源啊，朕知道你素有孝心，且…嗯…生财有道。你看，这北海花园的修缮，关乎皇家体面，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朕知你麾下那‘风行商行’，生意做得极大，可谓是日进斗金…不知，可否…” “陛下！”李之源猛地站起身，脸上露出既惶恐又委屈的表情，“陛下明鉴！臣侄那点微末产业，看着热闹，实则…实则也是艰难维持啊！” 他开始倒苦水：“陛下您有所不知！商行摊子铺得大，养着成千上万的伙计，人吃马嚼，每日开销便如流水一般！各地分号租金、运费、关税，样样都是钱！如今生意难做，竞争激烈，佛门那边又搞出个‘菩提速运’，处处与我风行商行抢生意，利润已是薄如刀片！” “再者，”他话锋一转，表情更加“沉痛”，“臣侄一心想着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出力！您看，北疆战事，臣侄捐铠捐甲；南方水患，臣侄也是第一时间捐款捐物；平日里修桥铺路、赈济灾民，风行商行从未落后！这些年赚的些许微利，大半都反馈于社稷黎民了！臣侄…臣侄实在是…囊中羞涩啊！”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声情并茂，就差挤出两滴眼泪了。反正账目是商业机密，皇帝也不可能真的去查风行商行的总账。先把惨卖了再说！ 皇帝听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朕只是想要点修缮费，你这都快把朕说成是压榨忠良的昏君了！还囊中羞涩？你刚才献寿礼的时候那豪气冲天的劲儿呢？那冰川界的奇珍异宝是天上掉下来的？ 皇帝嘴角抽搐了几下，强忍着没骂出声。他知道，跟这个侄儿玩心眼，自己未必占得到便宜。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策略，打感情牌。 “之源啊，”皇帝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几分长辈的慈爱，“朕知道你不易。你也确实是朕的好侄儿，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劳。朕都记在心里呢。” 他起身，走到李之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这北海花园，不仅关乎朕的颜面，也关乎皇家的颜面。太后来日若是想去散散心，看到那破败景象，心中作何感想？你今日献上那般重礼，太后自是欢喜，但若知道朕连个花园都修不起，岂不是让她老人家徒增烦恼？” 他语重心长：“朕并非要你独自承担所有费用。只是…如今内帑确实紧张，你看…能否先替朕垫付一部分？待日后国库宽裕，朕定然还你！朕金口玉言，你还信不过吗？” 李之源心中冷笑：垫付？日后还？伯父，您这“日后”怕是得到猴年马月去了！这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但皇帝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是抬出太后，又是打感情牌，再直接拒绝，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李之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脸上露出挣扎和犹豫的神色，半晌，仿佛下定了巨大决心般，重重叹了口气：“陛下既然如此说了，臣侄…臣侄岂能不为陛下分忧！” 皇帝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好！好侄儿！朕就知道你…” “但是，陛下！”李之源打断他，表情严肃，“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臣侄以私人身份垫付皇家工程款项，传扬出去，恐惹物议。不知情者，还以为臣侄勾结内廷，有所图谋，或是陛下…嗯…总之，于陛下声威有损！” 皇帝眉头微皱：“那依你之见？” 李之源微微一笑，从容道：“臣侄以为，此事当以商业合作的形式进行，方为两全其美。” “商业合作？”皇帝一愣。 “正是。”李之源侃侃而谈，“北海花园修缮工程，可由将作监出具详细的规划与预算。然后，由陛下下旨，将此工程‘外包’给臣侄的风行商行旗下专业的营造工坊。” “风行商行垫资施工，保证工程质量，按时交付。待工程完毕，陛下以内帑或国库资金，按合同约定，分期支付工程款即可。如此，程序合规，账目清晰，既能解陛下燃眉之急，又能保全陛下与臣侄的声誉。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听得一愣一愣的。 外包？工程款？分期支付？ 这小子，怎么这么多新奇词儿？但仔细一想，好像…还挺有道理？至少面子上好看多了，不是直接伸手问侄儿要钱，而是“商业合作”。 “分期支付…是分多久？”皇帝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他可不想背上一笔沉重的债务。 李之源笑得像只狐狸：“陛下放心，臣侄岂敢让陛下为难？可分十年…不，二十年期支付，无息。如此，每年只需支付一小笔款项，对内帑压力极小。” 二十年无息分期！ 皇帝眼睛一亮！这简直跟白送差不多啊！反正二十年后…谁知道呢？说不定朕… 他强压下心中的喜悦，故作沉吟：“嗯…此法倒也稳妥。只是…这工程预算…” “预算自然是由将作监核定。”李之源立刻接口，“风行工坊只收取合理的工料费和微薄的辛苦费，绝不敢虚报冒领！陛下可派专人全程监督！” 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用二十年的无息分期，换一个崭新的北海花园，这买卖太划算了！ “好！就依你所言！”皇帝一拍大腿，定了下来，心情大好，“之源啊，你总是能想朕之所想，急朕之所急！真是朕的肱股之臣，贴心侄儿啊！” “为陛下分忧，是臣侄本分。”李之源躬身行礼，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 伯父啊伯父，您只看到了二十年的无息分期，却没想到，这北海花园一旦由我风行工坊修缮，那园子里用的砖瓦、木材、漆料、乃至一草一木，恐怕都得打上“风行”的烙印了。这简直就是皇家认证的活广告！其带来的隐形收益，远超那点工料费！ 而且，拿到了皇家工程的资质，以后朝廷其他衙门、各地藩王的类似工程，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才是真正的放长线钓大鱼！ 伯侄二人各怀心思，相视而笑，殿内充满了“和谐”的气氛。 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皇帝心情舒畅，又关心起侄儿的“私事”来。 “之源啊，”皇帝状似随意地问道，“方才宴席上，那些妇道人家言语无状，你也不必往心里去。不过…你年纪确实不小了，这子嗣之事…” 李之源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忙道：“多谢陛下关怀。臣侄确实一心修行，目前正是关键时期，实在不宜分心。” “修行固然重要，但传承亦不可废。”皇帝语重心长，“你看朕，虽无皇子，但还有一堆公主承欢膝下，倒也不算寂寞。你父亲就你和你大哥两子，你大哥那般情况…唐王府的开枝散叶，可都指望你了。”
皇帝说到自己无一皇子时，语气里难免流露出一丝真正的落寞和自嘲。他确实是捅了公主窝，后宫嫔妃生的全是女儿，这也是他心中一大憾事。 李之源心中一动，趁机道：“陛下乃真龙天子，福泽深厚，公主们个个聪慧伶俐，亦是皇家明珠。子嗣缘法，强求不得。臣侄亦是如此，或许时机未到吧。” 他再次强调：“且臣侄所修道法，与众不同，需保持元阳之体，方有望窥得大道。若贪图一时之欢，恐前功尽弃，非但不能延寿，反而有损根基。此乃授业恩师严训，臣侄不敢违背。”他故意说得严重些，还把那个莫须有的“恩师”抬出来增加说服力。 皇帝闻言，若有所思。他对李之源那神神秘秘的“修道”一直心存忌惮和好奇，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倒也不好再强行逼迫。万一真把这侄儿练废了，谁以后来“资助”他的北海花园？ “既如此…便随你吧。”皇帝摆了摆手，算是暂时放过了他，“只是，莫要让你母亲等得太心焦。” “臣侄明白，谢陛下体谅。”李之源再次松了口气。总算又把皇帝这边糊弄过去了。 又闲谈了几句，李之源便识趣地告退。 走出偏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李之源眯了眯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皇宫，真是比冰川界的冰原战场还让人心累。 来福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见自家王爷出来，连忙迎上前，关切地低声问道：“王爷，陛下没…没为难您吧？”他可是看到皇帝身边的大总管亲自来请人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李之源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疲惫又得意的笑：“没事，就是…谈成了一笔生意。” “生意？”来福一愣，在皇宫里跟皇帝谈生意？ “走吧，回府。”李之源没有多解释，迈步向宫外走去。 坐在回府的豪华马车上，李之源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太后寿宴这场风波，虽然暂时平息，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催生”这个问题，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必须想办法从根本上缓解压力。 光靠“修行”这个借口，恐怕快要顶不住了。
毕竟，他表现出来的实力越来越强，却一直拿修行当不生孩子的理由，时间久了，难免惹人怀疑。 必须得做点什么… 他睁开眼，敲了敲车厢壁。马车速度放缓，来福的脸出现在车窗旁。 “王爷？” “来福，不回王府了，先去一趟西市的商行总号。”李之源吩咐道。 “是，王爷。” 风行商行总号，位于长安城最繁华的西市，占据着整整一条街的铺面，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其气派程度甚至超过了旁边的几家皇家官营店铺。 李之源的马车直接从侧门驶入了后院。 得到消息的大掌柜早已诚惶诚恐地等在院子里。
“参见东家！”大掌柜躬身行礼。在商行内部，他们更习惯称李之源为“东家”。 “嗯，进去说话。”李之源点点头，径直走向后院那栋守卫森严的三层主楼——风行商行的核心决策中心。 三楼，一间宽敞明亮、布置却并不奢华反而充满实用气息的书房内，李之源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大掌柜一人。 他走到巨大的长安城沙盘前，目光锐利。 “最近，城里关于本王子嗣的闲话，很多吧？”李之源开门见山。 大掌柜微微一愣，随即恭敬答道：“回东家，确实…有一些风言风语。多是些妇道人家嚼舌根，东家不必理会。” “我不理会，但有人会理会。”李之源淡淡道，“王妃已经很焦虑了。长此以往，恐生事端。” 他手指在沙盘上轻轻划过：“得给她们找点别的事情做做，分散一下注意力。也让她们知道，生孩子不是女子唯一的出路和价值。”
大掌柜有些不解：“东家的意思是？” 李之源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光芒——那是他每次要搞大事、或者推出新点子时的眼神。 “商行旗下，那些专售女子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的铺面，生意如何？” “回东家，生意极好。尤其是咱们从冰川界引进的‘雪肤膏’、‘冰蚕丝缎’，还有最新推出的‘烈焰唇脂’（用了点熔火界的矿物颜料），都是供不应求，深受各家夫人小姐的喜爱。”大掌柜如数家珍。 “好。”李之源点点头，“但从今日起，这些铺面，要稍微变一变。”
“请东家示下。” “第一，选拔一批机灵、识文断字、精通打扮技艺的女伙计，进行集中培训。不仅要教她们货品知识，还要教她们如何根据客人的肤色、体型、气质，搭配衣物首饰，设计妆容。我们要提供‘定制化’的美丽方案，而不仅仅是卖货。” 大掌柜眼睛一亮：“东家高见！如此一来，那些贵妇小姐们必然更愿意来我们这里！” “第二，”李之源继续道，“在总号旁边，盘下一块地方，开设一家…嗯，就叫‘风华苑’吧。环境要布置得清雅舒适，聘请最好的按摩师傅、护肤匠人。专门为女客提供面部护理、身体保养、香薰SpA…呃，就是香薰精油按摩放松的服务。要让她们觉得，来这里不仅是买东西，更是一种享受，是提升自我、放松身心的方式。” 大掌柜听得目瞪口呆。专门为女子开一个…享受的地方？这想法也太超前了！但他仔细一想，以长安贵妇们闲得发慌、又追求享受的性子，这“风华苑”一旦开起来，生意绝对火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之源语气加重，“在这些女店员和‘风华苑’的侍者中，要有意识地传播一些新的…观念。” “观念？” “对。”李之源目光深邃，“比如，女子之美，不止于容貌，更在于才情、智慧、见识和健康的身心。比如，女子的人生，不应只困于后宅方寸之地，相夫教子固然重要，但拥有自己的爱好、事业（哪怕只是管理一间铺子）、独立的财富，同样能活出精彩。再比如，催促他人子嗣，并非真正的关怀，有时反而是一种无礼的压力…”
大掌柜听得冷汗都下来了。东家这…这是要教化长安城的女眷啊！这步子迈得是不是太大了点？ 李之源看出他的顾虑，笑了笑：“放心，不是让你去强行说教。而是通过闲聊、通过举办一些诗词鉴赏会、插花茶道班、甚至读书会的形式，潜移默化地影响。让她们有更多的事情可做，有更多的话题可聊，自然就不会整天盯着别人的肚子了。” “我们要做的，是引导一种新的风尚。让她们觉得，来风行商行旗下的店铺，不仅能变美，能享受，还能增长见识，结交同道，体现自己的价值和品味。当她们的注意力被更广阔、更有趣的事物吸引时，那些催生的闲言碎语，自然就失去了市场。” 大掌柜恍然大悟，敬佩不已：“东家深谋远虑！小人明白了！小人立刻就去办！”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个由风行商行引领的、针对长安城高端女性群体的新潮流正在形成。这不仅仅是生意，更是一种…软实力的扩张！ “去吧，尽快拿出章程来。”李之源摆摆手。 大掌柜躬身退下，脚步匆匆，充满了干劲儿。
处理完这件事，李之源感觉心中的烦闷消散了不少。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用商业的力量，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改变社会观念，这才是最高明的手段。虽然见效慢，但却是长治久安之道。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西市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风行商行旗下那些生意兴隆的店铺，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油然而生。 钱能通神，亦能定风波。 …… 傍晚时分，李之源才回到富昌王府。 刚进府门，就见母亲唐王妃身边的贴身嬷嬷等在那里。 “王爷，您可回来了。王妃请您过去一趟。”嬷嬷脸色有些忐忑。 李之源心中一叹，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 果然，到了王妃院中，只见母亲正坐在榻上，眼眶微红，显然是又哭过了。桌上还放着几张画像，似乎是某些闺秀的仕女图。 “之源，你过来。”王妃看到他，招了招手，声音有些沙哑。 “母亲。”李之源走过去，在一旁坐下。 “今日寿宴上…你也看到了。”王妃拿起绢帕擦了擦眼角，“为娘这心里…堵得慌。你告诉为娘，你那修行…到底还要多久？难道真要等到…等到为娘抱不动孙子了才行吗？” 李之源握住母亲的手，语气温和却坚定：“母亲，您放心。儿子心中有数。修行之道，关乎性命根本，实在急不得。但儿子向您保证，绝不会让唐王府绝后。只是时机未到。” 他拿出刚才想好的说辞，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儿子所修功法特殊，需达到一定境界，方能…嗯…更好地传承优良血脉，确保子嗣健康聪慧，福缘深厚。若仓促行事，反而于后代不利。您难道不希望将来抱一个健健康康、聪明伶俐的大胖孙子吗？” 这话算是说到了王妃的心坎上。她当然希望孙子是最好的。 “真的？还有这种说法？”王妃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此乃师门秘传！”李之源一脸严肃地保证，“所以，母亲，您真的不必焦虑。给儿子一些时间，待儿子功行圆满，定然给您生一个，不，生好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孙女！让您到时候抱都抱不过来！” 王妃被他这话逗得破涕为笑，轻轻打了他一下：“没个正经！就会哄为娘开心！” 虽然心里还有疑虑，但儿子的话总算给了她一个盼头，不像之前那样完全看不到希望。 “那…这些画像…”王妃指了指桌上的仕女图。 “母亲，”李之源正色道，“娶妻纳妾，并非儿戏，需得慎重。儿子如今一心修行，实在无暇分心于此。况且，缘分天定，强求反而不美。这些画像，您就先帮儿子收着吧。待时机到了，儿子自会考虑。” 他顿了顿，又笑道：“再者，您儿子我如今这般人才、这家世，还怕找不到好姑娘吗？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王妃看着儿子自信满满、俊美无俦的脸，终于彻底放下了心结，笑骂道：“就知道臭美！行了行了，为娘不管你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总算安抚好了母亲，李之源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回到自己的书房，来福早已备好了热水和清淡的饮食。 “王爷，您今日可真够累的，先在宫里应付陛下，又去商行处理事情，回来还得安抚王妃…”来福一边伺候李之源净面，一边心疼地嘀咕。 “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之源感叹一句，用热毛巾敷了敷脸，感觉疲惫缓解了不少，“来福，你说，这世上为什么大家都觉得非得生孩子才行呢？” 来福歪着头想了想：“小的不懂那些大道理。小的就觉得，像王爷您这样的大人物，又有钱又有本事，要是不多生几个小王爷把本事传下去，那多可惜啊！要是小的有您万分之一的本事，小的肯定使劲生！” 李之源：“…”得，白问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沉的夜色和陆续点起的灯火。
长安城依旧繁华喧嚣，但他的心却慢慢沉静下来。 今天的风波暂时平息了，但他知道，未来的路还长。 修行不能懈怠，八剑图的修炼还需继续深入。 诸界探索不能停止，父亲的下落、那奇异的空间裂隙，都需要更多的资源和力量去探究。 商业帝国需要继续扩张和巩固，应对佛门的竞争，引领新的潮流。 还有那构建冥界、订立轮回的宏大计划… 以及，不知何时会再次爆发的“催生”危机…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但李之源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和退缩，反而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这样的人生，才精彩，才有意思，不是吗？ 他轻轻摩挲着指尖，一丝微不可查的电弧悄然闪过。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反正…本王有钱。” （第四十二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