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绪如潮水般翻涌不定。
利害关系,再清晰不过。
这不仅仅是一位化神巅峰大能的遗物,更是牵扯到超级宗门的巨大漩涡。
紫薇灵州,远在无尽海域之外,是比中洲大陆更为广阔的修仙世界。以他如今筑基期的修为,贸然前往,无异于蝼蚁撼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看到了那个在雨中亡命奔逃、浑身浴血的瘦弱少年;看到了石洼村那间漏风的泥屋,父母兄妹为了一口吃食日夜操劳的身影。
是《清灵诀》改变了他的一生。
若非这门功法,他林木,或许终其一生都只是石洼村里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山民,为温饱挣扎,与父辈一样,将生命耗尽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
是这门功法,带他走出了大山,让他见识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拥有了掌控自身命运的可能。
这份机缘,源于灵虚道人。
无论这位前辈最初是出于何种考量留下传承,客观上,他成全了林木。这份因果,已然结下。
“终究是要去的。”林木低声自语。
但是,几千年岁月都已悄然流逝,仙灵宗也不知道现在是何情况,确实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了结。他将玉简和通天灵宝碎片小心翼翼地收入储物戒中,再次对着石台躬身一拜。
“前辈授法之恩,林木铭记于心。他日若修为有成,必当跨越重洋,前往紫薇灵州,尽力完成前辈所托,送还碎片,以全此缘。”
立下誓言,心中块垒仿佛也随之消散。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这处命运转折的洞府。
离开家乡,林木并未立刻远行,他心中早有的一个念头,转向前往清河郡而去。
其中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归还那柄青锋剑。
这柄得自邹风师兄的极品法器飞剑,在他炼气期时,伴随他经历了诸多险境,助益良多。
虽然后来他筑基成功,青锋剑的作用大大减弱了,但这份恩情,他一直铭记于心。剑是邹风遗物,终归是邹家之物,理应交还,也算是对故人的一个交代。
风尘仆仆数日,林木终于抵达了清河郡城。此城规模远胜洛阳,城墙高耸,车水马龙,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显露出一派繁华景象。
他没有直接前往邹家,而是先寻了一处看起来颇为热闹的酒楼,准备稍作歇息,顺便探听一下清河郡近来的情况,尤其是关于邹家的消息。
点了几个小菜,一壶清酒,林木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似在欣赏街景。
大堂内满是各种嘈杂的议论声,而话题的中心竟大多围绕着清河郡的三大家族,尤其是……邹家。
“听说了吗?下个月就是邹家十年一度的大比了!这次要是落后其他两大家族,邹家这第三大家族的位子,恐怕就悬喽!”
一个嗓门洪亮的汉子对着同伴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可不是嘛!邹家这几十年,真是流年不利啊。”同伴接口,压低了些声音,“原本他们家那个邹风,听说在什么大宗门修行,前途无量,可惜啊……天妒英才,意外陨落了。
现在邹家年轻一代就靠邹铭撑着,可邹铭卡在炼气期多少年了?迟迟无法筑基。其他的年轻一辈里,更是没一个能挑大梁的,青黄不接啊!”
“唉,想当年邹家何等风光,稳稳压过李家一头,现在倒好,连续两届大比垫底,资源被蚕食了不少。
要是这次大比再输,按照规矩,可就真要被踢出三大家族之列了。”另一桌的一个老者摇头叹息,似乎对邹家的没落有些惋惜。
“嘿嘿,空出来的位置,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是近年来势头很猛的张家,还是底蕴不错的王家?这下可有热闹看咯!”
旁边有人幸灾乐祸地笑道。
林木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他没想到,邹家如今的处境竟然如此艰难。
清河郡三大修真家族,邹家原本位列第二,如今却因后继无人,导致家族实力连续下滑,已濒临被挤出核心圈层的边缘。
这家族大比,显然不仅仅是名望之争,更关乎着清河郡某些特有修真资源,如矿脉、药园、坊市份额的重新分配,牵一发而动全身,足以影响一个家族的兴衰。
‘邹家……’林木心中默念,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邹风对他的那份救命之恩,林木从未有一刻敢忘。若邹风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的家族因他的陨落而沦落至此,是何等的心痛与不甘。
他原本的计划,只是归还青锋剑,了却一桩心事,不欲与邹家有太多的牵扯。但此刻,听闻邹家处境,林木发现,自己无法真正做到心如止水,袖手旁观。
“罢了。”他心中轻叹一声,已然有了决断。
“既然来了,总不能眼见故人家族倾覆而置之不理。至少……也该去看看,了解清楚情况。
若能力所能及,便助他们一臂之力,也算全了与邹风师兄的这段缘分,偿还部分恩情。”
至于如何相助,相助到何种程度,还需见过邹家如今的主事人,了解具体情势后再做定夺。他并非鲁莽之人,深知即便要报恩,也需量力而行,讲究方法。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了这间喧嚣的酒楼。街道上人流如织,林木循着记忆中和之前打听到的方向,朝着城西邹家府邸所在走去。
邹家的府邸位于城西,占据了相当大的一片区域。
朱漆大门虽依旧气派,门楣上“邹府”二字也苍劲有力,但细看之下,门环略显黯淡,石阶角落甚至生出了些许青苔,隐隐透出一丝昔日辉煌掩盖不住的落寞。
林木刚走到大门前,尚未开口,门前两名值守的邹家子弟便警惕地看了过来。这两人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修为只在炼气三四层左右,神色间带着一种家族弟子特有的敏感与戒备。
“阁下何人?来我邹府有何贵干?”其中一名个子稍高的子弟上前一步,语气还算客气,但目光中带着警惕。上下打量着林木。
只见林木身着洗得发白的普通青衫,风尘仆仆,身上更没有流露出丝毫灵力波动,乍一看与凡人无异。
如今邹家处境微妙,时常有些自知前途无望或是想碰运气的低阶散修,打着各种旗号想来攀附关系讨些便宜。
两名子弟下意识地将林木归为此类。
林木停下脚步,神色平静,仿佛没有察觉到那目光中的意味,略一拱手,道:“在下林木,乃邹铭师兄故人。今日特来拜访,有要事欲见贵府主事之人,烦请通传。”
“铭少爷的故人?”两名子弟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浓浓的怀疑之色。
邹铭的年纪也不算大,但一身修为已达炼气十三层,在清河郡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平日交往的多是各家才俊或是修为有成的修士。
眼前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与铭少爷平辈论交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