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七星破阵
前店里,纸人的异动越来越明显。
那些原本僵立在货架上的纸人,此刻关节处发出“咔嚓咔嚓”的细碎声响,像是被无形的手在操控。它们缓缓转过惨白的脸,用朱砂画出的眼睛空洞地盯着站在店中央的三人。
胖子握着桃木剑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嘴上没怂:“他娘的……活了,真活了!”
林瑶已经拔枪,但眉头紧锁——枪口对着纸人,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陈子轩举着能量检测仪,屏幕上的读数疯狂跳动:“阴性能量浓度还在上升……这些纸人被阵法控制了!”
最先动起来的是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纸人。
那是个童男模样的纸扎,穿着红色的纸衣,脸颊上画着两个红圆圈。它从货架上“走”下来——动作僵硬,膝盖不会弯曲,只能拖着腿挪动。但它挪得很快,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直扑胖子。
“滚开!”胖子挥起桃木剑劈过去。
桃木剑砍在纸人肩膀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像是砍进了湿透的纸里。纸人动作一顿,被砍中的地方冒出黑烟,但它没有停下,反而伸出纸糊的手臂,要去抓胖子的手腕。
林瑶开枪了。
“砰!”
子弹在纸人胸口开了个洞,前后透光。但纸人只是晃了晃,继续向前。子弹对纸人没用——它本来就没有生命,只是一堆纸被阴气操控。
“胖子,用符!”陈子轩喊。
胖子这才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张清玄之前画的破煞符,拍在纸人额头上。黄符贴上瞬间,纸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那不是人声,像是风吹过破洞的啸叫。它剧烈颤抖,然后“哗啦”一声,散落成一地碎纸。
但更多的纸人已经从货架上下来了。
童男童女,金童玉女,纸马纸车……十几个纸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它们的动作虽然僵硬,但数量多,把三人逼得向供桌靠拢。
林瑶连开几枪,打散了两个纸人,但子弹很快就打空了。她迅速换弹夹,额头渗出细汗——这种敌人,根本不是枪能解决的。
“子轩!”胖子一边挥剑抵挡,一边喊,“你那仪器能找到核心吗?!”
“我试试!”陈子轩咬着牙,调整检测仪的扫描模式。
屏幕上,十几个红色光点代表着纸人,但在这些光点中间,还有一个更亮、更稳定的红色光团——就在供桌下方。
“供桌底下!阵法的核心在那里!”
胖子闻言,挥剑劈开一个扑上来的纸人,就要往供桌冲。但两个纸童男挡住了去路,它们同时伸手,纸糊的手指像爪子一样抓向他的脸。
就在此时,后院传来张清玄的声音:
“退后。”
胖子本能地向后一跳。下一秒,一道金光从后院门射来,在空中化作七道细线,精准地落在七个泥人胸口那根针上。
“咔、咔、咔……”
连续七声轻响,七根针同时断裂。
围着他们的纸人动作猛地僵住,然后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软地瘫倒在地,重新变回一堆普通的纸扎。
店里死一般的安静,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张清玄从后院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个已经碎裂的第八个泥人。他走到供桌前,俯身查看,然后伸手在桌下一摸,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
铜镜很旧,边缘已经锈蚀,但镜面依然光亮。镜背刻着复杂的符文,和张清玄从落雁湖带回来的那面铜镜有七分相似。
“果然……”张清玄低声说。
“老板,这镜子……”胖子凑过来。
“是阵眼。”张清玄把镜子翻过来,“七星引魂阵需要七个阴物做引,但真正的核心是一面‘导引镜’。这面镜子负责把接引来的阴气转化,输送给泥人,再通过泥人控制店里的纸扎。”
陈子轩看着满地的纸人残骸,心有余悸:“那现在……阵法破了?”
“破了。”张清玄收起铜镜,“泥人胸口那根针是‘锁魂针’,断了针,泥人就和阵法断了联系。纸人没了阴气供应,自然就废了。”
林瑶收起枪,走到井边看了一眼:“后院有什么发现?”
“井里有人。”张清玄平静地说,“应该就是店主。死了至少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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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下的景象,即使在白天也让人觉得阴森。
林瑶用手电照下去,能看到井壁长满了滑腻的青苔,水面离井口约莫五米,水色发黑,浮着一层油光似的薄膜。一具尸体面朝下浮在水面上,穿着灰色的旧式中山装,已经泡得肿胀。
“要捞上来吗?”林瑶问。
“捞。”张清玄说,“得给他超度,不然这口井迟早还会出事。”
胖子找来那卷麻绳,做了个简单的套索,和林瑶配合着,花了十几分钟才把尸体打捞上来。
尸体放在后院空地上,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面容已经扭曲,但还能看出生前的样貌——国字脸,浓眉,嘴唇抿得很紧,像是死前还在咬牙坚持什么。
张清玄蹲下身检查。
“没有外伤,”他翻看了尸体的手和脖颈,“是溺死的。但——”
他解开尸体的衣领,露出胸口。在那里,有一个暗红色的印记,形状像是一只扭曲的手掌。
“这是……”林瑶皱眉。
“阴掌印。”张清玄说,“死前被人用阴气打入体内,破坏了五脏,然后扔进井里。井水阴寒,加速了他的死亡。”
陈子轩小声问:“是那个逼他布阵的人干的?”
“应该是。”张清玄站起身,“店主布阵到一半,可能反悔了,或者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被灭口。但阵法已经启动,没人操控也能自行运转到第七天。”
他走到井边,往井里看了看,然后从背包里取出几张符箓。
“胖子,去店里拿些纸钱和香烛。”
胖子应声去了。林瑶联系了局里,派人来处理尸体和现场。陈子轩则开始收拾设备,但眼睛还不住地往井口瞟——他总感觉,井里还有东西在看着他们。
片刻后,胖子拿来了纸钱香烛。张清玄在井边摆了个简易的法坛,点上三炷香,烧了一叠纸钱。
“尘归尘,土归土。”他低声念着往生咒,“恩怨已了,该上路了。”
井里传来“咕嘟”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吐了口气。然后,那股一直萦绕在后院的阴寒气息,缓缓消散了。
超度完店主,张清玄又检查了整个白事店。在柜台抽屉的暗格里,他找到了店主的日记本。
日记是线装的,纸张泛黄,用钢笔写的字,很工整。前面的内容都是些日常流水账——今天卖了几个花圈,进了多少货,某家丧事赚了多少钱。但从三个月前开始,内容变了。
“三月十二,晴。来了个客人,姓景,说要订做七面特殊的泥人。给了定金,很多钱。我不敢接,但他眼神太吓人……”
“三月二十,阴。景先生又来了,说泥人必须按他的图纸做。图纸上的符文我看不懂,但总觉得……不对劲。”
“四月五,雨。泥人做好了。景先生今晚要来取货。右眼皮一直在跳……”
最后一篇日记,停在四天前:
“五月三,阴。我按他说的摆了阵,但今晚井里一直有声音。好像有人在哭。我后悔了……我想把泥人毁了……”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张清玄合上日记本,递给林瑶:“证据。”
林瑶接过,快速翻看,脸色凝重:“这个景先生……和铜镜里那个,是同一人吗?”
“很有可能。”张清玄说,“都喜欢用镜子,都喜欢收集民间邪术。而且时间也对得上——如果落雁湖的景先生是民国时期的人,那现在的这个,可能是他的后人,或者……传人。”
“传人?”
“修行者如果到一定境界,活个百来岁不是不可能。”张清玄淡淡道,“何况是专修阴邪之法的。”
林瑶沉默片刻,说:“我会把日记交给局里,让他们追查这个‘景先生’。”
“嗯。”张清玄看向店外,“这里的事差不多了,收工吧。”
走出白事店时,天色已经暗了。巷子里的住户还是门窗紧闭,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已经消失。有胆大的在窗帘后偷看,见他们出来,又赶紧缩回去。
陈静薇的车还等在巷口。她靠在车门上,见他们出来,迎了上来。
“解决了?”
“解决了。”张清玄说,“店主死了,阵法破了。”
陈静薇看了眼林瑶手里装日记本的证物袋,没多问,只是拉开车门:“先上车吧,回去再说。”
回程的路上,车里很安静。胖子累得在打盹,陈子轩抱着设备箱发呆。张清玄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指在铜镜边缘轻轻摩挲。
这面从白事店带出来的铜镜,比落雁湖那面小,工艺也粗糙些。但镜背的符文风格很相似,应该是出自同一流派。
景先生……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两辆车一前一后回到扎纸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胡同里亮着昏黄的路灯,几只飞蛾围着灯罩扑腾。隔壁刘婶家传来电视的声音,在播晚间新闻。
“张先生,”陈静薇下车,轻声说,“需要我帮忙调查那个景先生的下落吗?”
“暂时不用。”张清玄说,“有线索我会告诉你。”
陈静薇点点头,又看了眼林瑶,微笑道:“林警官辛苦了,早点休息。”
“陈小姐也是。”林瑶客气回应。
等两辆车都开走了,胖子才长舒一口气:“总算走了……她俩在一起,我大气都不敢喘。”
陈子轩深有同感地点头。
张清玄瞥了他们一眼:“去做饭。”
“啊?”
“啊什么,”张清玄推门进店,“忙了一天,不吃饭?”
胖子这才反应过来,屁颠屁颠跑进厨房。陈子轩把设备箱放好,也去帮忙。
晚饭做得很简单——葱花面,加了荷包蛋和几片青菜。但胖子手艺好,简单的面也做得有滋有味。热腾腾的面汤下肚,一天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吃完饭,张清玄回了自己房间。
铜镜放在神龛边,镜面在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他伸出手指,在镜面上轻轻一点。
镜中的波纹荡漾开来,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渐渐浮现。是苏婉秋。她的魂体比前几天凝实了些,但依然虚弱,像是随时会散开的水中倒影。
“今天……”苏婉秋的声音很轻,像隔着很远传来,“我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是那面镜子?”张清玄拿起白事店带回来的小铜镜。
“嗯……”苏婉秋的身影微微颤动,“是他……景文渊……他喜欢在镜子上刻那种花纹……他说那是‘锁魂纹’……”
张清玄把两面镜子放在一起对比。确实,镜背的符文虽然大小不同,但结构如出一辙。
“他还活着吗?”张清玄问。
苏婉秋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不知道……”她最终说,“但那种气息……很老……像是埋在地下很多年,又挖出来的感觉……”
张清玄皱眉。
埋在地下很多年?
如果景文渊真的从民国活到现在,那他用什么方法延续生命?邪术?还是……
他想起湘西的传说。那里自古就有赶尸、养蛊、炼尸的秘法。如果景文渊去了湘西,学到了这些,那活到现在也不是不可能。
“你好好休息。”张清玄说,“等找到他,我会叫醒你。”
苏婉秋的身影缓缓淡去,镜面恢复平静。
张清玄坐在椅子上,看着两面铜镜,久久不语。
窗外传来胡同里的声音——谁家孩子在哭,母亲在哄;远处有狗叫;更远处,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
很平凡的人间烟火。
但他知道,在这烟火之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阴暗一个个揪出来,曝在光下。
为了那些枉死的人。
也为了……讨回自己那份债。
玄冥,景文渊,还有他们背后那个所谓的“鬼王”。
一个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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