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血泪胭脂
女鬼凄厉的控诉在阴冷的房间里回荡，那饱含血泪的冤屈几乎要凝成实质。她周身黑气翻涌，那双流血的眼窟窿死死盯着虚空，仿佛还能看到当年那个负心人的模样。
“沈文渊……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女鬼尖啸着，双手猛地抓向自己的脸，在虚幻的皮肉上留下道道黑气划痕，状若疯狂。
“老板，这……这怨气也太重了！”胖子被那滔天的恨意冲得后退半步，脸色发白，“咋整？直接超度怕是够呛啊！”
陈子轩也紧握短棍，手心冒汗：“玄哥，她这状态，根本听不进劝吧？”
张清玄站在原地，指尖星火稳定地散发着温和而坚定的光芒，如同怒海中的孤礁，抵御着怨气的冲击。他并没有立刻动手强行镇压，而是看着那痛苦癫狂的女鬼，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尖啸：
“你叫什么名字？”
疯狂挥舞手臂的女鬼动作猛地一滞。名字，似乎是一个锚点，勾起了她早已被怨恨淹没的、属于“人”的那部分记忆。她扭曲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嘶哑的声音低了一些：
“我……我叫……如玉……苏如玉……”
“苏如玉。”张清玄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沈文渊已死，你的仇，天道自有轮回。你滞留此地，迁怒他人，损的是你自己的阴德，阻的是你轮回的路。”
“轮回？”苏如玉的鬼魂发出嗬嗬的惨笑，血泪流淌得更凶，“我这般模样……还能入轮回吗？我恨！我恨所有负心薄幸的男人！恨这梳妆台！它见证了我的愚蠢和他的狠毒！”
她的怨气再次升腾，目光猛地转向房间角落里一个蒙着白布的矮柜，那应该是赵永昌放杂物的柜子。柜门无风自动，“哐当”一声打开，里面一些零碎物件叮当作响。
“你看！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表面光鲜，内里不知道藏着多少龌龊！”苏如玉尖声道，一股黑气卷向那矮柜，似乎想将里面的东西都扯出来。
张清玄眉头微蹙，指尖星火光芒一涨，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矮柜前，将那黑气阻隔。他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赵永昌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是个买了旧物的普通人。你因一人之恶，便要诅咒所有，与那沈文渊又有何异？”
这话仿佛一根针，刺入了苏如玉执念的核心。她浑身剧震，空洞的眼窟窿直勾勾地“看”向张清玄，周身翻涌的黑气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我……我与那负心人……无异？”她喃喃自语，血泪似乎都停滞了。
就在这时，被黑气冲击、柜门打开的矮柜里，一个陈旧的本子被刚才的震动带得滑落出来，掉在地上，摊开。那似乎是一本相册，里面夹着的一些老照片散落出来。
其中一张黑白照片格外醒目。照片上是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男子，面容清秀，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文渊于省立图书馆，民国廿五年春。”
沈文渊！
这张照片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苏如玉的鬼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嚎，所有的怨气、仇恨、痛苦仿佛找到了一个集中的宣泄口，疯狂地扑向那张照片！
“是他！是他！沈文渊！你骗得我好苦！！”黑气如同实质的触手，缠绕上照片，想要将其撕碎。
张清玄眼神一凝，并未阻止她发泄，只是牢牢控制着星火屏障，确保这股力量不会波及他处。他明白，这是化解她执念的关键。
苏如玉的鬼魂扑在照片上，虚幻的手指一遍遍划过那张带笑的脸，发出泣血般的控诉，将当年的细节一一倾泻：他们如何相识于书馆，他如何赠她诗词，如何海誓山盟，又如何在她满怀憧憬准备嫁衣时，冷漠地告诉她为了前程要另娶他人，在她痛不欲生时假意安慰，却在那套作为“定情信物”的梳妆台暗格中，藏入了缓慢侵蚀她生命与容貌的毒药……
每一个细节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楚。胖子和陈子轩在一旁听得义愤填膺，却又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时代造成的悲剧，个人的恶意，最终却要一个弱女子用生命和永恒的怨恨来承担。
疯狂的宣泄持续了许久，苏如玉的魂体渐渐变得稀薄，那滔天的怨气似乎随着倾诉而流逝了大半。她不再尖啸，只是伏在那张照片上，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我……我只是想……有人真心待我……为何……为何要如此害我……”她的声音变得微弱，充满了被彻底摧毁信任后的茫然与悲伤。
张清玄知道时机到了。他指尖星火的光芒变得柔和，如同月华般洒落在苏如玉的魂体上。
“苏如玉，沈文渊负你在先，害你在后，其行可诛，其心当诛。但你的苦难，不应成为你诅咒无辜、阻滞轮回的理由。”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放下对他的恨，不是宽恕他，而是放过你自己。你的冤屈，我已知晓。若你愿意，我可助你往生，来世寻一个真心之人。”
苏如玉的魂体在星火的沐浴下微微颤抖，那温暖的、充满生机的力量与她自身的阴冷怨气格格不入，却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仿佛浸泡在温水中的舒适。她抬起那张惨淡的脸，“望”着张清玄，流血的眼窟窿里，怨恨渐渐被一种复杂的、带着释然与不甘的情绪取代。
许久，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张清玄不再多言，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往生咒文。柔和的星火之力如同涓涓细流，包裹住苏如玉的魂体，洗涤着她残留的怨念，引导着她走向该去的归途。
在魂体彻底消散前，苏如玉最后看了一眼那套精美的、却承载了她一生悲剧的梳妆台，目光复杂，最终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随同莹莹光点，一同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内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怨气随之荡然无存，只剩下那套孤零零的红木梳妆台，和散落在地上的、属于沈文渊的旧照片。
胖子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我的乖乖……总算是送走了……这姑娘，也太惨了……”
陈子轩也松了口气，看着那梳妆台，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感慨。
张清玄走到梳妆台前，指尖星火在某个不起眼的雕花处一点，一个极其隐蔽的薄薄暗格弹了出来。里面空空如也，当年的毒药早已随着时间挥发殆尽，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陈腐气息。
他关上暗格，对胖子和陈子轩道：“把这里收拾一下，照片收好。告诉赵永昌，东西干净了，但他若心里膈应，最好还是处理掉。”
事情，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但一段被尘封的悲剧，带来的沉重感，却并非那么容易消散。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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