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谷之中，夜风凛冽，远处合围而来的火把光芒如同点点鬼火，迅速逼近，粗犷的呼喝与骆驼的嘶鸣声已清晰可闻。刚刚脱离地宫死境的五人，转眼又陷入重围，绝望如同冰冷的沙粒，灌满每个人的胸膛。
秦刚将昏迷的凌无影交由沈清羽照看，自己则与石悍以及两名尚能战斗的亲兵，持刃而立，结成一个小小的三角阵型，将伤重的冷凝霜和沈清羽护在中心。人人身上带伤，内力消耗殆尽，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胜算渺茫。
“是‘沙狐’！还有……其他人！”石悍眯着眼，借着月光和火光，看清了来敌的装束。除了白天见过的白袍马匪，还有不少身着杂色服饰、眼神凶狠的亡命之徒，显然是几股势力临时勾结在了一起。
“妈的，这群鬣狗，闻到腥味就全扑上来了！”一名亲兵吐出口中血沫，恨声骂道。
匪群在距离他们三十步外停下，呈扇形散开，彻底堵死了沙谷的出口。一个脸上带着交叉刀疤、头缠黑巾的壮汉催驼上前，正是白天那名马匪头目，他贪婪的目光扫过被护在中间的凌无影，狞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把这小白脸和值钱东西留下，爷爷们心情好，或许能给你们个痛快！”
秦刚战刀横胸，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镇蛮军秦刚在此！想要人，先问过老子手中的刀！”
“镇蛮军？吓唬谁呢！”刀疤脸啐了一口，“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皇帝老儿都管不着！弟兄们，剁了他们！”
匪徒们发出嗜血的嚎叫，挥舞着弯刀、铁骨朵等五花八门的兵器，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杀！”秦刚怒吼，率先迎敌，战刀化作一片雪亮光幕，瞬间将冲在最前的两名匪徒劈翻！石悍和两名亲兵也悍然出手，刀光闪烁，死死守住阵脚。
然而，敌人实在太多，而且其中显然混杂着一些武功不弱的好手。很快，一名亲兵便被数把弯刀同时砍中，惨叫着倒地。三角阵型瞬间被撕开一个缺口！
数名匪徒嚎叫着冲向阵中的沈清羽和凌无影！
沈清羽一手紧握“守心”短剑，另一手扶着凌无影，眼看刀光临头，他猛地将凌无影推向身后的冷凝霜，自己则合身扑上，短剑疾刺！他内力浅薄，全凭一股悍勇和短剑的锋利，竟被他以同归于尽的打法，逼退了一名匪徒，但左臂也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淋漓。
冷凝霜强忍内伤，将凌无影护在身后，月华长剑勉力挥出，剑光虽黯淡，依旧精准地刺穿了一名试图偷袭的匪徒咽喉。但她自己也因强行动气，嘴角再次溢出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秦刚和石悍浑身浴血，如同疯虎般左冲右突，试图挽回颓势，但敌人如同杀不完的蝗虫，不断涌上。另一名亲兵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眼看防线即将全面崩溃，众人就要命丧于此——
突然，沙谷一侧的高坡上，传来一声极其尖锐、仿佛能刺破耳膜的唿哨！
这唿哨声并非匪徒所发，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和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喊杀声！
交战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动作一滞。
紧接着，高坡之上，亮起了三支火把。火把下，站着三个身影。为首一人，身形瘦高，披着灰色斗篷，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年纪。他身后两人，一左一右，如同石雕般肃立。
那灰袍人并未看向下方的混战，而是抬手，指向匪群后方的某个位置，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黑风尾’，你的人越界了。”
匪群中一阵骚动，那刀疤脸马匪头目脸色一变，抬头望向高坡，语气带着惊疑与忌惮：“灰鹞？你们‘石堡’也要插手？”
被称为“灰鹞”的灰袍人淡淡道：“此地往西三十里，是石佛划下的线。过线者，死。”
他的话语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权威。
刀疤脸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对“石佛”和“石堡”极为忌惮。他看了看即将到手的“肥羊”，又看了看高坡上那三道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最终狠狠一跺脚：“妈的！撤！”
他唿哨一声，残余的匪徒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连同同伴的尸体也一并拖走，转眼间便消失在沙谷之外，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重的血腥气。
局势逆转之快，让秦刚等人几乎反应不过来。
绝处逢生！
沈清羽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冷凝霜，看着高坡上那三道身影，心中充满了警惕与疑惑。石佛？石堡？是敌是友？
秦刚强撑着伤势，向着高坡方向抱拳，声音沙哑：“多谢阁下援手！不知……”
他话未说完，那灰袍人“灰鹞”却打断了他，目光似乎落在了被沈清羽和冷凝霜护着的、昏迷不醒的凌无影身上，停留了数息。
“跟上，或者留下等死。”
他只说了这六个字，便转身，带着两名随从，走下高坡，向着西方不疾不徐地行去，丝毫没有等待的意思。
秦刚与石悍、沈清羽、冷凝霜对视一眼。对方身份不明，意图难测，但眼下他们伤亡惨重，弹尽粮绝，凌无影更是危在旦夕，除了跟上，似乎别无选择。
“跟上他们！”秦刚咬牙道。
沈清羽重新背起凌无影，与冷凝霜相互搀扶着，秦刚和石悍则拾起地上散落的兵刃，简单包扎伤口，一行人拖着疲惫伤残之躯，艰难地跟在灰鹞三人身后，向着西方那片未知的、被夜色笼罩的戈壁深处行去。
月光清冷，照在蜿蜒前行的队伍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沈清羽能感觉到，背上的凌无影，在离开那地宫、甚至离开刚才厮杀的沙谷后，气息似乎真的平稳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急速衰败。是巧合，还是这西北之地，真的对他有某种特殊的影响？
而前方那三道沉默的背影，以及他们口中那位神秘的“石佛”，又将把他们引向何方？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柄光芒黯淡、仿佛耗尽了力量的“守心”短剑，心中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