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灵族大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目疮痍的晨露基地和劫后余生、疲惫不堪的众人。欢呼声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蚀灵族特有的污秽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
基地的防御工事大半被毁,原本生机勃勃的气根通道处处是断裂的痕迹和腐蚀的坑洞,许多熟悉的精灵战士永远地倒下了,尸体正在同伴们沉默而迅速的清理中,被小心地安置到由纯净自然魔法催生的洁白花丛中,他们将回归古树母亲的怀抱。
凌云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第一时间查看了石昊和叶清雪的伤势。石昊伤势极重,燃烧血脉加上硬抗化神领域反震,经脉断裂多处,内脏受损,陷入深度昏迷,但好在体修根基雄厚,生命气息虽然微弱却顽强不息。叶清雪剑心受损,灵力枯竭,神识透支,需要静养恢复。苏小蛮和影七也多是脱力和轻伤。
他自己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强行突破元婴后期,又引动混沌碑本源击伤暗噬,体内灵力紊乱,经脉胀痛,神魂更是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那是过度催动混沌之眼和神识的后遗症。若非混沌之体强悍以及刚刚突破带来的生机滋养,恐怕早已倒下。
凯隆将军拖着断角之躯,指挥着幸存者救治伤员、修复工事,这位老将脊梁依旧挺直,但眼神中难掩疲惫与悲痛。艾拉祭司则带领着还能施法的精灵法师们,吟唱着悠远而悲伤的安魂曲,柔和的生命光辉洒落,抚慰着伤者的痛苦,净化着空气中残留的蚀灵污染,同时也试图沟通那冥冥中的世界树意志,汇报这场惨烈的胜利。
凌云盘膝坐在一处相对完整的气根平台上,吞下几颗得自林裔族库存的疗伤丹药,默默运转混沌吞天诀。丹药精纯的药力化开,被混沌之气迅速同化吸收,滋养着受损的肉身和经脉。他内视丹田,那尊混沌元婴比之前凝实了不少,周身环绕的七道碑影似乎也清晰了一丝,但依旧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看透的迷雾。
“混沌碑……母亲……”凌云心中低语。这神秘的戒指和系统,是他最大的依仗,也牵连着他身世的谜团。暗噬将军临退前那惊惧的“混沌”二字,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力量源头,远比想象中更加不凡。
就在他凝神调息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温和的意念,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悄无声息地流入他的心田。这意念带着古老、沧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感激。
并非语言,而是一种直接的心灵共鸣。
凌云猛地睁开眼,看向基地最中心的方向。那里,是通往世界树主体气根最深处的入口。
“是……古树母亲?”他尝试着以神识回应。
那股意念似乎清晰了一丝,传递来一幅模糊的画面: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一棵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巨树散发着滋润万物的光辉,但树的根部,却被无尽的灰绿色粘稠物质缠绕、侵蚀,巨树在痛苦地颤抖,枝叶不断枯萎……画面一闪而逝,紧接着传来的是一种急切的渴望,对生命、对净化、对……凌云身上那种混沌气息的渴望。
“您需要帮助?”凌云明白了。世界树的意志并未完全沉睡,它感知到了刚才的战斗,尤其是凌云动用混沌之力击退暗噬的一幕,让它看到了一丝摆脱侵蚀的希望。
那股意念传来肯定的情绪,并夹杂着一段复杂的信息流。凌云凝神解读,心中渐渐明了。
世界树被蚀灵族以某种邪恶仪式污染了本源核心,想要彻底净化,需要满足几个几乎不可能的条件:第一,需要一种超越蚀灵污染本质的、具备“同化”或“净化”特性的至高力量源头。第二,需要找到散落在天木界各处的、与世界树本源相连的“原始树种”或类似的核心碎片,以其为媒介,构建净化通道。第三,需要在天木界几个关键的“生命节点”同时举行庞大的净化仪式,逆转侵蚀。
而凌云之前净化泉眼、放入原始树种的行为,无意中完成了一个微小却至关重要的“节点净化”,这给了世界树一丝喘息之机,也让它注意到了凌云这个“变数”。
“我得到的那个树种……是其中之一?”凌云心中问道。
意念传来肯定的回应,并附带了一幅简略的星图般的意念图,标示出了另外几个可能存在原始树种或核心碎片的地点,但这些地方无不是被蚀灵族重兵把守的险地,甚至可能有不弱于暗噬的强者坐镇。
信息流结束,那股微弱的意念也似乎耗尽了力量,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凌云深吸一口气,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拯救世界树,这不仅是帮助林裔族,似乎也与他自身的混沌之道,甚至与母亲留下的线索息息相关。蚀灵族的力量特性,与他吞噬万物的能力隐隐对立,却又有一丝诡异的联系,这其中恐怕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这时,凯隆将军和艾拉祭司联袂走来。两人看向凌云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感激,更带上了几分近乎虔诚的敬畏。能够击伤化神,并能引动古树母亲直接沟通,凌云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已然超乎想象。
“凌云小友,”凯隆将军声音沙哑却郑重,“此战,多亏了你。若非你力挽狂澜,晨露基地,乃至我等,皆已灰飞烟灭。此恩,林裔族永世不忘!”
艾拉祭司也深深一礼:“古树母亲传来了意念,肯定了您的功绩,并指引了方向。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从今日起,晨露基地,乃至所有残存的林裔族抵抗力量,将听从您的调遣!”
凌云连忙起身还礼:“将军,祭司言重了。我们既是盟友,自当同心协力。当前首要之事,是尽快恢复实力,修复基地防御。蚀灵族经此一败,绝不会善罢甘休,下次来袭,恐怕会更加凶猛。”
“小友所言极是。”凯隆点头,“我们已经启动所有备用阵法,并派人联系其他据点了。只是……”他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基地储备的灵石和生命之泉消耗巨大,伤员众多,尤其是石昊小友的伤势……”
凌云沉吟片刻,道:“灵石和物资,我这里还有一些,可解燃眉之急。”他挥手取出一个储物袋,里面装着他从人界带来以及沿途收获的大部分灵石和灵材。“至于石昊的伤,交给我试试。”
他走到石昊身边,检查了一下伤势,然后运转混沌吞天诀,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缕极其精纯、被初步炼化过的生命能量,混合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本源气息,缓缓渡入石昊体内。这并非吞噬,而是反向的滋养和修复。
混沌之气蕴含造化之妙,虽然凌云此刻能操控的只是皮毛,但其层次极高。只见石昊体表那些恐怖的裂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体内混乱的气血也逐渐平复,虽然距离苏醒还早,但生命气息明显稳定并强健了起来。
凯隆和艾拉见状,更是惊喜交加,对凌云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接下来的几天,晨露基地进入了紧张的战后重建阶段。凌云一边疗伤稳固修为,一边利用混沌之气帮助重伤员调理身体,效果奇佳。叶清雪、苏小蛮和影七也在丹药和凌云偶尔的帮助下逐渐恢复。
期间,凌云也将从世界树那里得到的信息,有选择地告知了凯隆和艾拉,并提出了主动出击,寻找其他原始树种、净化生命节点的战略构想。
凯隆和艾拉虽然觉得此举风险极大,但考虑到古树母亲的指引和凌云展现出的惊人能力,最终还是表示全力支持。艾拉祭司更是召集了族内最博学的长老,开始全力研究凌云提供的那幅意念地图,试图找出最安全的路线和可行的计划。
十日后,凌云伤势尽复,修为彻底稳固在元婴后期,对混沌之力的运用也更加纯熟。石昊虽然仍未苏醒,但伤势已无大碍,气息平稳,似乎在沉睡中消化着这次生死之战的好处。叶清雪剑心受损需要时间温养,但已可行动自如。苏小蛮和影七也恢复了战力。
这一日,凌云将众人召集到议事厅。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凌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凯隆和艾拉身上,“暗噬败退,蚀灵族主力很可能被其他事情牵制,这是我们行动的最佳窗口期。我决定,即刻出发,前往‘葬骨丘’,根据古树母亲的指引,那里可能藏有第二枚原始树种。”
凯隆将军沉声道:“葬骨丘是上古战场遗迹,如今被一群强大的‘骸骨妖’和蚀灵族共同占据,危险程度不比之前涌泉谷低。我派一队最精锐的游侠与你同去。”
凌云摇头:“人多反而目标大。此次行动,贵在精和快。我一人前往足矣。清雪、小蛮、影七留下,协助防守基地,以防蚀灵族偷袭。石昊也需要人照看。”
叶清雪微微蹙眉,但看到凌云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小心。”
苏小蛮虽然也想跟去,但也知道自己的阵法在潜入中作用不大,乖巧道:“凌云哥哥你放心,我会帮艾拉祭司加固防御阵法的!”
影七无声点头。
计议已定,凌云不再耽搁。辞别众人,他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晨露基地,向着地图上标记的、那片被称为“葬骨丘”的死寂之地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