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府的炊烟刚漫过墙头，哪吒就把定海神针别在了腰后。殷夫人正往他行囊里塞桂花糕，油纸包在竹篮里堆成小山，混天绫偷偷探出红绸，卷走块刚出炉的，在房梁上吃得正香。“到了深海可别逞强，” 殷夫人替儿子系紧衣带，指尖划过他下巴的白痕，那里的莲花印还泛着淡光，“要是水压太大就回来，你爹说东海底下有座沉岛，说不定能绕过去。”
“娘放心！” 哪吒把龙族信物塞进怀里，珠链碰撞的脆响混着桂花甜香，“小爷有定海神针呢，再大的水压都不怕。” 他突然想起什么，往春桃家的方向指，“让她多绣些龙涎草红绸，说不定到了深海能用得上。”
李靖从书房出来时，手里拿着张泛黄的海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记号。“这是前朝水师画的，” 他指着东海深处的漩涡，“传说那里有座归墟，所有海水最后都会流到那去。你要找的召唤，十有八九在归墟附近。” 他往哪吒手里塞了个青铜哨，“这是召集水师的信号，实在不行就吹这个，哪怕在深海也能传三十里。”
王大叔背着个大包袱闯进来，里面装着新做的豆腐和咸菜：“小少爷带上这个！深海里肯定没热乎饭！” 老豆腐匠突然压低声音，从包袱底摸出个黑陶瓶，“这是俺祖传的避水珠，泡过龙潭水的，能在水里开个气罩。”
张师傅扛着修船工具跟进来，把套铜制护腕往哪吒胳膊上绑：“这是用沉香木和铜片做的，防海妖的牙咬。” 老铁匠往护腕里塞了块硫磺石，“遇到电鳐就把这个扔出去，能让它们暂时没电。”
哪吒被众人围在中间，突然觉得腰间的定海神针轻轻颤动，像在催促又像在安抚。他对着大家拱手作揖，风火轮突然冒出火星：“俺走啦！等小爷回来给你们带珍珠！”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冲出大门，混天绫在身后卷着竹篮，把桂花糕都兜了起来。
码头的沉香木船已经备好，张师傅特意在船底刷了三层桐油，船帆上的珊瑚绣纹在阳光下闪着金光。龙女派来的小海豚正绕着船舷转圈，额头上的疤痕沾着金粉，是昨夜龙子龙孙们用龙元给它点的护身符。“这小家伙要跟你去，” 李二哥往船上搬淡水，“说能在深海给你带路，还能听懂鲸鱼说话。”
哪吒刚跳上船，小海豚就用吻部蹭了蹭他的手背，突然跃出水面，在空中画出道弧线，指向东海深处。那里的海平面比别处低了些，海水旋转着形成个巨大的漩涡，边缘泛着青黑色的光，像块被打翻的墨砚。
“注意安全！” 王大叔在岸边挥着扁担，老豆腐匠的声音被海风卷得断断续续，“遇到会发光的水母别碰！那是……” 后面的话没听清，沉香木船已经被漩涡的引力拽着，像片被卷入激流的叶子。
船刚进入漩涡范围，周围的光线就暗了下来。原本湛蓝的海水变成了墨色，只有船帆上的珊瑚绣纹还亮着，像盏小小的灯笼。小海豚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用吻部推着船往漩涡边缘游 —— 那里的水流相对平缓，能看见无数发光的气泡从深处升上来，破裂时散出的磷光把海水染成了星河。
“这些气泡里有空气！” 哪吒把脑袋探出船外，发现气泡破裂后会留下淡淡的水纹，像在指路。他摸出王大叔给的避水珠，陶瓶打开的瞬间，道淡蓝色的光罩从瓶口散开，把整艘船都罩在里面，连漩涡的引力都减弱了几分。
混天绫突然从竹篮里钻出来，红绸缠着块桂花糕往海里扔。糕点刚落水，就有群半透明的小鱼围上来，它们长着蝴蝶似的翅膀，啃食糕点时翅膀会发出 “嗡嗡” 的响声，像在唱歌。“这些是引路鱼，” 哪吒认出这是龙女提过的生物，“跟着它们走准没错。”
船往深处下沉了约莫百丈，周围的水压越来越大，船板发出 “咯吱咯吱” 的呻吟。张师傅赶紧往船舷上钉加固的木板，铜锤敲在钉子上的声音在水下传开，竟引来群巴掌大的银鱼，它们用嘴叼着钉子，帮着把松动的地方钉紧，银闪闪的身子在光罩外组成道鱼墙。
“这些鱼是来帮忙的！” 哪吒把桂花糕掰成小块扔出去，看着银鱼们争抢着吞咽，突然发现它们的鳞片在光下能映出远处的景象 —— 片巨大的海带林正在前方晃动，海带的叶片上缠着发光的丝线，像无数条悬着的银带。
小海豚突然不安地拍打着水面，用吻部指着海带林。那里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有几株海带被卷得连根拔起，露出底下藏着的触手 —— 不是之前见过的章鱼触手，而是长满了倒刺的藤蔓，正随着水流轻轻摆动，像在等待猎物。
“是海妖藤！” 哪吒认出这是古籍里记载的凶物，“它们的刺有毒！碰到就会麻痹！” 他让张师傅把船停在鱼墙外，自己踩着风火轮飞出光罩，火尖枪的金光在手中凝成莲花状，“小爷来会会你们！”
藤蔓似乎被金光吸引，突然从海带林里窜出来，像无数条毒蛇往哪吒身上缠。混天绫立刻散开，红绸与藤蔓在空中碰撞，发出 “噼啪” 的响声，倒刺扎在绫带上，竟被金光烫得蜷缩起来。“就这点本事？” 哪吒笑着把乾坤圈扔出去，圈子在藤蔓间转了个圈，把最粗的几根都拦腰斩断，断口处流出绿色的汁液，在水里化作泡沫。
引路鱼突然集体发光，把海带林照得如同白昼。哪吒这才发现，藤蔓的根部缠着无数具鱼骨，有的还带着未腐的鳞片，显然是之前路过的海兽。更可怕的是，海带林深处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血煞教的图腾，旁边堆着十几个黑色的陶罐，罐口正往水里冒黑气。
“又是闻仲搞的鬼！” 哪吒用火尖枪挑开个陶罐，里面装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之前周记米铺的黑米，泡在墨绿色的毒液里，散发着腥气。黑米遇水就化作黑色的虫子，往藤蔓的根部钻，像是在喂养它们。
小海豚突然带着银鱼群冲过去，用身体撞击陶罐。银鱼们叼着虫子往水面游，把这些毒物都带出了海带林。哪吒趁机用火尖枪的金光烧毁藤蔓，绿色的汁液溅在光罩上，被珊瑚绣纹吸收，竟让绣纹的金光更亮了几分。
“这船帆还能净化毒物！” 张师傅摸着帆面上的珊瑚，“春桃的手艺真是神了！” 他往海里撒了把硫磺石，石粒在水中炸开，把残留的虫子都熏死了，“小少爷快回来！前面好像有更大的东西！”
远处的海水正在震动，不是漩涡的旋转，而是某种巨大生物游动时掀起的暗流。引路鱼突然钻进船底，小海豚也不安地缩在光罩边，吻部指向深海 —— 那里的黑暗中，有两束灯笼似的红光正在靠近，越来越亮，带着股慑人的威压。
“是鲸鱼！” 哪吒认出那是红光来自鲸鱼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红得不正常，像是被黑气污染了。巨鲸的背上缠着无数海妖藤，藤蔓的根须扎进它的皮肉里，正往血液里注入毒液，“它被控制了！”
巨鲸张开嘴，喷出股黑色的水柱，带着无数碎石往船的方向砸来。避水珠的光罩剧烈晃动，淡蓝色的光芒黯淡了几分。哪吒踩着风火轮迎上去，定海神针突然从腰间飞出，在手中化作丈许长的铁棒，“小爷让你清醒清醒！”
神针的金光与水柱碰撞，发出震耳的轰鸣。黑色的毒液被金光净化，化作银白色的水流，洒在巨鲸身上。那些海妖藤碰到银水，立刻枯萎脱落，露出底下的伤口 —— 竟和之前龙王脖颈处的伤很像，都留着血煞珠的黑印。
“果然是闻仲干的！” 哪吒用混天绫缠住根脱落的藤蔓，红绸上的金光立刻逼出里面的黑气，凝成只小虫子，和之前在龙宫见到的一模一样。巨鲸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发出低沉的呜咽，用头部轻轻蹭着船舷，像是在道谢。
“能载我们段路吗？” 哪吒拍了拍巨鲸的背，这庞然大物竟真的点了点头，用鳍把沉香木船推到背上。坐在鲸背上往深海去，周围的水压似乎都小了些，巨鲸喷出的水柱在头顶凝成道水桥，把漩涡的激流都挡在了外面。
张师傅趁机修补被碎石砸坏的船板，王大叔则把咸菜分给大家：“趁现在有功夫，赶紧吃点东西。” 老豆腐匠往鲸背上撒了把豆子，“听说鲸鱼喜欢吃这个。” 果然，巨鲸发出舒服的哼唧，游得更稳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黑暗渐渐被片柔和的蓝光取代。巨鲸突然停下，用鳍指向前方 —— 那里的海水呈现出奇异的透明度，能看见座沉在海底的岛屿，岛上的宫殿虽然坍塌了大半，却依然能看出宏伟的轮廓，宫殿顶端的水晶塔正在发光，正是神秘召唤的源头。
“这就是归墟附近的沉岛？” 哪吒从鲸背上跳下来，避水珠的光罩在蓝光中几乎看不见。沉岛的沙滩上铺满了白色的贝壳，每个贝壳里都睡着颗星星似的光点，踩上去会发出 “咯吱” 的脆响，像踩碎了冰。
小海豚突然往宫殿的方向游，吻部顶着块残破的石碑。碑上的文字已经模糊，但还能认出几个 ——“大禹”“封印”“九婴”。哪吒用火尖枪的金光扫过石碑，那些文字突然亮起，在空气中组成段虚影：群古人正在往宫殿里搬运块黑色的石头，石头上刻着九婴的图腾，周围的海水都在沸腾。
“他们在封印九婴的主魂！” 哪吒突然明白，这沉岛就是闻仲说的被遗忘的祭坛。他跟着小海豚往宫殿里走，走廊的墙壁上画满了壁画，最后幅画里，个手持铁棒的少年正站在黑色石头前，铁棒上的符文与定海神针一模一样。
“原来定海神针就是用来镇压主魂的。” 哪吒摸了摸腰间的神针，铁棒突然发出轻颤，与宫殿深处的某种力量呼应。走廊尽头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黑暗，而是片开满蓝色花朵的花园，花心的光点正是那些发光的贝壳。
花园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半透明的水晶棺，里面躺着个少女，她的头发像海藻般散开，身上盖着用珍珠串成的被子，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还活着。少女的额头上有个莲花状的印记，与哪吒丹田的莲花火同源。
“这是谁？” 哪吒刚靠近水晶棺，少女就睁开了眼睛，那是双像海水般清澈的眸子，里面映着他的影子。少女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掌心，定海神针突然从腰间飞出，悬浮在两人之间。
“你是…… 大禹的后人？” 少女的声音像贝壳碰撞，带着淡淡的回响。她指了指水晶棺旁的石碑，“我是守棺人，已经在这里睡了三千年。九婴的主魂就封印在棺底，闻仲想让我用血脉唤醒它。”
哪吒看着石碑上的文字，终于明白神秘召唤是什么 —— 是守棺人的血脉在呼唤与莲花火同源的力量。他把定海神针放在石台上，铁棒立刻与水晶棺连成体，发出耀眼的金光，棺底传来九婴痛苦的嘶吼，却被金光死死压制着。
“闻仲快到了，” 少女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指着花园外的海水，“他用龙尸和海妖藤打通了归墟的通道，马上就要进来了。” 她往哪吒手里塞了块蓝色的花瓣，“这是定魂花，能暂时压制九婴的妖气，你快带着它离开，去陈塘关通知大家……”
话没说完，花园的大门突然被撞开。闻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黑袍在蓝光中泛着黑气，手里举着个黑色的葫芦，里面不断传出九婴的咆哮。“终于找到你了，守棺人！” 闻仲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只要吃了你的心，我就能完全掌控九婴！”
小海豚突然带着引路鱼冲过去，用身体撞击闻仲的黑袍。银鱼们组成道鱼墙，挡住了黑气的蔓延。哪吒将火尖枪横在胸前，混天绫护住水晶棺：“有小爷在，别想动她根头发！”
闻仲冷笑声，把葫芦往地上扔。葫芦裂开的瞬间，无数只黑色的虫子从里面爬出来，组成条九婴的虚影，张开九个脑袋往水晶棺扑去。定海神针的金光虽然奋力抵抗，但虫子的数量太多，金光渐渐被黑气吞噬。
“用定魂花！” 少女大喊着将花瓣往金光里扔。蓝色的花瓣碰到金光，立刻化作无数蓝色的火焰，把黑色的虫子烧得滋滋作响。九婴的虚影发出痛苦的嘶吼，却依然不肯退去，反而变得更加狂暴。
哪吒突然想起龙女给的龙族信物，他把珠链往定海神针上缠，珍珠碰到铁棒的瞬间，突然爆开，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与蓝色的火焰交织，在花园里凝成个巨大的莲花。莲花旋转着，把所有的黑气都吸了进去，连闻仲的黑袍都被卷得猎猎作响。
“不可能！” 闻仲惊恐地后退，他没想到龙族的力量能与莲花火结合，“我明明控制了龙王……” 话音未落，莲花突然炸开，金色的光点射向闻仲，把他的黑袍烧得千疮百孔，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鳞片 —— 原来他也被九婴的残魂侵蚀了。
闻仲发出声怒吼，转身化作道黑气冲出花园，消失在沉岛外的漩涡里。九婴的虚影失去控制，渐渐消散在蓝光中。水晶棺的光芒重新变得稳定，棺底的嘶吼声也消失了。
少女的脸色好了些，她指着花园深处的通道：“那里有艘沉船，能直接回到陈塘关。闻仲虽然跑了，但他肯定会去七岛设祭坛，你们得赶在他前面。” 她往哪吒手里塞了块水晶，“这是沉岛的地图，上面标着祭坛的弱点。”
哪吒看着水晶里的地图，七座岛屿的位置清晰可见，每个岛上都有个红色的叉，旁边标注着破解之法 —— 需要龙族的血液、莲花火和陈塘关的地脉土。“我们能做到。” 他握紧水晶，突然想起什么，“你不和我们起走吗？”
少女摇了摇头，躺在水晶棺里闭上了眼睛：“我必须留在这里守着主魂。等你们解决了七岛的祭坛，再来找我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要睡着了，“记得…… 带着春桃绣的红绸……”
水晶棺渐渐被蓝光覆盖，重新变得像之前样。哪吒对着棺木深深鞠躬，带着小海豚和引路鱼往沉船的方向走。张师傅已经把沉香木船搬到了沉船上，正在检查船帆：“小少爷快看！这沉船里有好多金币！”
王大叔抱着个陶罐跑过来，里面装着些奇怪的种子：“这是沉岛的花种！带回家种在总兵府，说不定能长出定魂花！” 老豆腐匠把种子小心翼翼地包好，“等下次来，就给守棺人带盆开花的回去。”
沉船驶出沉岛时，哪吒回头望了眼。水晶塔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像颗指引方向的星星。小海豚突然跃出水面，在空中转了个圈，往七岛的方向指 —— 那里的海水已经泛起黑气，显然闻仲已经开始行动了。
“咱们走！” 哪吒把水晶地图展开，定海神针在船头发出金光，“先去桃花岛！小爷倒要看看，闻仲能玩出什么花样！”
沉香木船在引路鱼的带领下，向着七岛的方向驶去。船帆上的珊瑚绣纹和龙宫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两面小小的旗帜。哪吒靠在桅杆上，摸了摸怀里的水晶和定魂花，突然觉得腰间的定海神针又开始轻颤，这次不再是催促，而是像在说 —— 我们定能赢。
远处的海面上，漩涡依然在旋转，但沉香木船驶过的地方，海水正在渐渐变清，像条通往希望的蓝色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