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骤然炸响。
山顶那几个人影瞬间乱了阵脚，他们咒骂着，纷纷调转枪口，朝着王虎他们那边胡乱射击。
子弹打在岩石上，迸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孟昭南没有一丝犹豫。
她像一只狸猫，压低身子，贴着岩壁的阴影，朝着陆砚池的方向飞速窜去。
李响的枪也响了。
他没有直接攻击敌人，而是精准地打在了敌人脚边的一块石头上。
那块石头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粉碎，碎石四溅，逼得一个正要探头观察的敌人又缩了回去。
完美的掩护。
这短短几秒的混乱，为孟昭南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她几个箭步就冲到了那道岩石缝隙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趴下！”她低吼一声，整个人扑了过去，将刚刚挣扎着想要起身的陆砚池死死地按了回去。
陆砚池闷哼一声，他那双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眸子猛地一缩，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昭南？”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错愕，“你怎么来了？”
“陆砚池别怕，我来救你了。”
孟昭南的声音又快又急，没有半分废话。她一把撕开陆砚池被血黏住的军装，那狰狞的伤口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伤口很深，在他的左肩胛骨下方，看样子是子弹擦过，带走了一大块皮肉，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疼得她指尖发颤。
但她没有时间心疼。
她飞快地从怀里掏出那个墨绿色的急救包，拉开拉链，直接拿出那包速效止血粉，想也不想就全倒了上去。
“唔……”陆砚池疼得浑身一僵，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奇迹发生了。
那白色的粉末一接触到伤口，那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处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凝固。
血，真的止住了。
陆砚池自己也感受到了变化，肩膀上那股火烧火燎的剧痛，被一种清凉的感觉所取代。他惊愕地看着孟昭南手里的那个小包，那东西，他从未在部队见过。
孟昭南没有解释，她又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和一个灌满了灵泉水的水壶一起塞到他嘴边。
“咽下去！”她的语气不容拒绝。
陆砚池没有问这是什么，他看着她那双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张嘴，将药片和水一起咽了下去。
清甜的泉水滑过干裂的喉咙，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身体里那股彻骨的寒意，就连昏沉的大脑也清醒了几分。
“你……”
“闭嘴，留着力气。”孟昭南打断他，手上的动作飞快，用弹性绷带熟练地给他包扎伤口。
就在这时，山顶的枪声变得更加密集。
王虎那边的压力明显增大了。
“头儿！他们只有几个人！在左边山脊！”一个敌人大声喊道。
“妈的！我们被耍了！”另一个声音怒吼，“快！把东西埋好！准备撤！”
孟昭南心里一紧。
“他们在埋什么？”她压低声音问陆砚池。
陆砚池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他喘了口气，飞快地说：“炸药。他们想毁掉这里，抹掉所有痕迹。”
孟昭南脑子里嗡的一声，她想起了那本烧焦的笔记本。他们要毁掉的，恐怕不止是痕迹那么简单。
“李响！”孟昭南朝着悬崖下方低吼。
“嫂子！”
“看到他们埋东西的位置了吗？给我盯死了！”
“明白！”
做完这一切，她扶起陆砚池，将他那条完好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
“能走吗？”
“能。”陆砚池咬着牙，靠着孟昭南的支撑站了起来。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瘦削的肩膀上。
孟昭南只觉得肩膀一沉，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背上那个沉甸甸的包裹，此刻仿佛也没有了重量。
“我们得跟王虎他们汇合。”陆砚池观察着战场形势，迅速做出判断，“从正面冲过去不行，火力太猛。从我们来的路退回去。”
“不行！”孟昭南立刻否定，“那是绝壁！”
“我有办法。”陆砚池从腰间解下一截早就准备好的绳索，一端飞快地系在旁边一块稳固的岩石上，“你先下，我掩护你。”
“你伤成这样怎么掩护！我掩护，你先下！”孟昭南想也不想就反驳。
“听我的！”陆砚池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这是命令！”
孟昭南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瞪着他：“我现在是随队军医，你的命归我管！我说了，你先下！”
两人僵持的这几秒，一颗流弹呼啸着从他们头顶飞过，打在身后的岩壁上。
陆砚池看着她那张沾着泥土和汗水，却写满了执拗的小脸，心里某个地方猛地一软。
他忽然凑近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上。
“你先下，我保证三分钟内跟上你。你要是不听话，我们今天都得折在这儿。你想守寡吗？”
孟昭南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都什么时候了，这个人还有心思说这种话！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再争执，抓起绳索，动作利落地翻下悬崖。
陆砚池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崖边，这才松了口气。他靠着岩石，举起了手枪，精准地朝着一个暴露出身形的敌人开了一枪。
“砰！”
那人应声倒下。
“在那边！他在那儿！”敌人的火力瞬间被吸引了过来。
陆砚池借着这个机会，飞快地抓着绳索滑了下去。
悬崖下方，孟昭南和李响正等着他。看到他安全下来，两人都松了口气。
“营长！”李响激动地喊了一声。
“别废话，快撤！”陆砚池落地一个踉跄，被孟昭南一把扶住。
三人不敢停留，迅速朝着王虎他们交火的方向绕去。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山顶传来，整个山体都跟着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泥土，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三棵松山顶，燃起了一团巨大的火球，浓烟滚滚。
他们终究还是引爆了炸药。
枪声停了。
“王虎！”孟昭南扯着嗓子大喊。
“嫂子！我们在这儿！”不远处的密林里，传来了王虎的回应。
很快，王虎带着几个战士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他们个个灰头土脸，还有一个战士胳膊受了伤，但好在都没有生命危险。
当他们看到被孟昭南扶着的陆砚池时，所有人都激动得红了眼圈。
“陆领导！”
“行了，都别嚎了，赶紧撤离这里。”陆砚池摆了摆手，灵泉水和特效药的药效正在发挥作用，他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
队伍迅速集合，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向山下转移。
孟昭南扶着陆砚池走在队伍中间，她的心总算从嗓子眼落回了肚子里。
她能感觉到，靠着她的这个男人，虽然虚弱，但呼吸平稳，生命力正在一点点回归。
活着就好。
她口袋里那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被汗水浸得有些潮湿，硌着她的皮肤。
她正想着该怎么找机会跟陆砚池说这件事，靠在她身上的陆砚池却忽然动了一下。
他似乎是看到了她口袋里露出的那个烧焦的纸角，原本有些涣散的视线骤然凝聚。
他伸出那只完好的手，颤抖着，却异常用力地抓住了孟昭南的胳膊。
孟昭南一愣，低头看他。
只见陆砚池的嘴唇哆嗦着，他死死盯着她口袋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眼。
“那个本子……”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牵动着伤口。
孟昭南赶紧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缓过一口气，抬起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翻涌着孟昭南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是‘青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