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范围不小,但若是藏匿大宗货物或进行隐秘交易,可选之地不多。
柳晴晚颔首,“此事机密,动静越小越好。我会让周将军派几名可靠军官与你的人对接,协调行动,以免与军方追捕队伍产生误会或冲突。”
林远道拱手,“我这就去安排,天亮前,第一批人手就能撒出去。”
“舅父,你来北河城究竟是做什么?”
林远道的手一顿,沉默良久,柳晴晚没有选择追问下去。
林远道转换话题:“我暗中派人留意张谦动向已有一段时日。就在北荒人围城前几日,张谦曾独自一人,深夜密访过年府。”
柳晴晚心头一凛。
年有琛?
张谦如今仓惶出逃,还带走了那等要命的账册和地图。估计年有琛知道的,恐怕比他露出来的要多得多。
他看向柳晴晚,目光忧虑:“年家与陈家旧案牵连颇深,张谦更是陈家在官场的重要庇护之一。如今陈家倒了,张谦要跑,他手里究竟还握着多少人的把柄?”
“此事我知道了,舅父。”
柳晴晚迅速冷静下来,“眼下最要紧的仍是截住张谦,拿到罪证。年有琛那边,我会亲自去一趟。”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至于他在北河城的目的,不重要。只要他不危及城池安危,不阻碍我的大事,有些账,可以稍后再算。但若他此刻还敢兴风作浪……”
未尽之言,杀气隐现。
林远道点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好。年府那边,我也会让可靠之人继续留意。你自己去,务必小心,多带护卫。”
“我会的。”柳晴晚不再耽搁,“舅父,追捕张谦之事就拜托你了,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或周将军。”
她翻身上马,没有立刻去年府,而是先返回县衙,拿了一些东西。
年有琛,柳晴晚握紧了缰绳,策马融入渐亮的晨光中。在这生死存亡的边城,多清理一个祸害,也不过是顺手之事。
柳晴晚将关键几页账册内容及地图上旧矿坑位置单独誊抄在一张素笺上,折叠收好。
她只带了两名精干护卫,骑马直奔年府。
天色微明,年府大门紧闭。
柳晴晚示意护卫叩门,门房睡眼惺忪地打开一条缝,看清来人官服和冷肃面容,顿时吓得完全清醒,慌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年有琛亲自迎出,虽衣着整齐,但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也未曾安睡。
“柳大人?天刚拂晓,大人亲临寒舍,不知有何急事?可是城防又有需要?”
“年老板,借一步说话。”
年有琛连忙侧身引路,将柳晴晚请入正厅,屏退左右,亲自掩上门。
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柳晴晚没有落座,转过身,盯着年有琛:“张谦跑了。”
“什么?张县令他……他竟然临阵脱逃?简直岂有此理!枉费朝廷信任,枉费满城军民苦守!”他握拳捶了一下掌心,痛心疾首状。
柳晴晚不动声色,继续道:“他不仅跑了,还卷走了县衙官印,以及一些……可能牵连甚广的旧物。”
年有琛眼皮跳了一下,“可恶!此人贪墨无度,如今更是畏罪潜逃,实乃国蠹民贼!大人,可已派人追捕?若有需要我年家出力之处,尽管吩咐!”
“正在追捕。”柳晴晚向前走了一步,距离年有琛更近,“据查,张谦逃跑前,曾于深夜密访贵府。年老板,可否告知,那一夜,张县令与你谈了些什么?”
年有琛叹了口气:“不瞒大人,确有此事。那夜张县令突然到访,神色慌张,说是担忧北荒兵锋,询问我年家是否愿出资,助他打点上下,以备不时之需。”
柳晴晚静静看着他表演,片刻后,才从袖中取出那张誊抄的素笺,展开,推到年有琛面前的茶几上。
“年老板,看看这个。”
年有琛低头看去,“这是?”
“张谦带走的账册摘录,以及他逃跑可能利用的地图标记。”
柳晴晚声音冰冷,“年老板,你说那夜他只是来索贿?那为何这账册上,年家与陈家、与张谦之间的瓜葛,如此之深?这南山旧矿坑的标记,又作何解释?”
张谦逃跑在即,不去别处,偏偏来了一趟年家。
他手里必定有能置年家于死地的证据,却只是来索贿?
“年老板,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今张谦在逃,这些东西在我手里。若他落入北荒人之手,或是被其他有心人得到,再将账册内容公之于众。”
“你年家,还能撇清干系吗?”
柳晴晚扫过他右手虎口处,他手上正散发着死气,虽然很淡,正在消退,但以柳晴晚的眼力,绝不会错。
年有琛最近杀过人。而且时间就在很近的一两天内。
走出大门,晨光已然大亮,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她记得,年有琛的发妻,据说体弱多病,常年静养,几乎不出内院。
她对等候在外的两名护卫迅速下令,“好看他,还有他的夫人。记住,只是盯着,不要打草惊蛇,有任何发现,直接报我。”
“明白!”亲随会意,立刻去安排人手。
回到县衙,她立刻召见了周闯派来协调追捕事宜的一名校尉,同时,她开始亲自翻阅年有琛刚刚呈报上来的家库存物资清单。
清单上的数字看似合理,但柳晴晚一个字也不信。
“着监军吏员即日入驻年家各仓,按册逐一核对清点,凡有出入,立查严办。”
放下笔,她揉了揉刺痛的额角。
城外的北荒人暂时偃旗息鼓,像是在舔舐伤口,又像是在酝酿更猛烈的风暴。城内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张谦在逃,年有琛涉命,玄鸦重伤未醒,被救女子身份未明,物资匮乏如悬颈之刃……
还有那个至今未曾露面的“鹞子”,和不知藏在何处的“南山之货”。
多事之秋,步步杀机。
柳晴晚走到窗前,望着衙院内那棵在寒风中枝叶凋零的老树。
这时,周闯找到了柳晴晚:“柳大人,派去追索张谦的其中一路斥候回来了。他们在‘野狼峪’附近发现了激烈打斗的痕迹,有血迹,还有几具尸体,看服饰是我们的人,也有不明身份的。”
现场一片狼藉,有马车翻倒的痕迹,但车是空的。张谦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从血迹和痕迹判断,他们可能遭遇了伏击,或者黑吃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