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仔森留下的六百块月供，像套在脖子上的绞索，让刚刚喘过气的小团体再次陷入焦虑。牛杂摊的炉火虽然没熄，但每个人心里都压着块石头。每天出摊，数着铜板计算离六百块还差多少，成了最折磨人的事。
陈豪更是憋着一股邪火。穿越前的社畜记忆和现在这种被人掐着脖子过日子的憋屈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夜里常常失眠。看着身边几张依赖又带着惶恐的脸，他只能把烦躁压下去，表现得比谁都镇定。
“妈的，这穿越体验也太差劲了。”夜深人静时，他对着脑子里那个冰冷的系统吐槽，“说好的王霸之气呢？说好的小弟纳头便拜呢？现在倒好，为了几百块保护费愁得跟孙子似的。”
【检测到宿主焦虑情绪。提示：势力建设需循序渐进。当前阶段，稳固现有据点、积累核心成员忠诚度优于盲目扩张。】
“忠诚度？就靠这牛杂汤？”陈豪苦笑。他知道系统说得对，但看着官仔森那副嘴脸，他就恨不得立刻拥有掀桌子的力量。
这天收摊格外晚，因为白天生意清淡，不得不拖到后半夜想多赚几个。天空阴沉沉的，飘着冰冷的雨丝。几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推着吱呀作响的牛杂车，走在空旷无人的后巷。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衣服，又冷又累。
刚拐过弯，快到水房尾那片破木板房时，走在最前面探路的四眼仔突然停住了，紧张地往回跑。
“豪哥！前……前面有个人！倒在咱们门口了！”
几人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随身带的家伙。这年头，倒在门口的不是死人就是麻烦。
陈示意大家停下，自己和大头仔小心地摸上前去。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看清了倒在泥水里的那个人——身材高大，但瘦得脱了形，衣服破烂不堪，浑身湿透，蜷缩着，一动不动。旁边还丢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
“好像……是个苦力？”大头仔不确定地说，他自己以前也在码头扛过包，对这种人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陈豪蹲下身，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还有气，但很微弱。他拨开那人被雨水黏在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因饥饿和病痛而凹陷、却依稀能看出原本轮廓硬朗的脸。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
“还有口气。抬进去。”陈豪没多犹豫。见死不救，他做不到，尤其是在这种雨夜。
几人手忙脚乱地把这个昏迷的陌生人抬进屋里，放在一堆相对干燥的麻袋上。龅牙明挣扎着点燃一个小炭炉，带来些许暖意。四眼仔找出之前剩的干净布，递给大头仔。
大头仔似乎对照顾人很有经验，他小心地擦干陌生人脸上的雨水和污渍，又试着给他喂了点温水。
“像是饿的，加上冻的。”大头仔检查了一下，闷声说，“没看到明显外伤。”
陈豪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陌生人，心里盘算着。救，意味着多一张嘴，多一份负担。不救，良心过不去，而且……他瞥了一眼大头仔专注的神情，以及瘦猴肥膘那点未泯的同情，或许这也是凝聚人心的一种方式？
“弄点热汤给他灌下去。”陈豪吩咐道，把自己那份预留的、本来打算明天当早餐的剩饭也拿了出来。
一碗热乎乎的、带着油星的牛杂汤下肚，那陌生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迷茫，但深处却透着野性和警惕的眼睛。他看到围在身边的几张陌生面孔，下意识地想挣扎起身，却浑身无力。
“别动，你晕倒在我们门口了。”陈豪开口，语气尽量平和，“喝了汤，缓一缓。”
那人看了看陈豪，又看了看四周破败的环境和眼前那碗见底的汤碗，眼中的警惕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激，也有屈辱。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多谢。”
“你叫什么？怎么搞成这样？”四眼仔好奇地问。
那人沉默了一下，似乎不太愿意说，但最终还是低声道：“……叫阿力。在码头……惹了‘鱼栏炳’的人，活路断了……病了几天……”
鱼栏炳？陈豪心里一动。就是之前码头冲突那个小捞家？看来这庙街底层，真是环环相扣。
阿力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豪让大头仔继续照顾他，自己走到一边。救人是本能，但接下来怎么办？养着一个来历不明、还可能带着麻烦的人？
【触发随机事件：救助落难者“阿力”。身份：前码头苦力，因冲突失业，陷入绝境。潜在价值：体力出众，熟悉码头底层情况。潜在风险：可能带来“鱼栏炳”相关麻烦。请宿主抉择。】
系统的提示总是这么及时又冷静。
陈豪看着炭炉旁那个虚弱但骨架高大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这几个歪瓜裂枣的兄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也多一张嘴，还可能多一个麻烦。
但……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
他走到阿力身边，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阿力，我不管你之前惹了什么事。我这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就一个卖牛杂的破摊。你要是没地方去，伤好了，可以留下来帮忙，有你一口饭吃。要是想走，随时可以走。”
阿力睁开眼，看着陈豪，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像受伤的野兽。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陈豪，仿佛在判断这话的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