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星巢的守树人
(一)金色屏障后的“孤岛”
继承者号在星巢轨道悬停了整整七个小时,金色能量罩始终像一块密不透风的琥珀,将整颗星球裹得严严实实。探测仪每扫描一次,能量罩的纹路就更清晰一分——那是由无数植物根系交织而成的活体屏障,每一根纤维都在高频振动,发出“嗡鸣”的排斥波,仿佛在重复同一个词:“外来者,止步。”
阿月的共生日记自动投影出星巢的资料:「星巢,宇宙最古老的生态星球之一,核心物种为母星树(树龄约年),原住民‘守树人’以树为家,掌握植物沟通术。历史事件:300年前遭遇‘异星藤蔓入侵’,母星树近半根系坏死,守树人耗费百年才肃清入侵,此后建立能量屏障,实施‘全封闭守护’。」
“全封闭?”阿闪敲着控制台,“连陨石碎片都飞不进去,他们是把自己活成了孤岛。”
阿木的叶纹缠绕在舷窗上,叶片微微颤动:“屏障的能量源是母星树的核心,它在害怕……就像受惊的刺猬,把自己蜷成球。”
突然,能量罩上的纹路出现波动。守树人的通讯信号穿透屏障传来,画面里是个皮肤泛着淡绿的老者,头发里缠着常春藤,手里的藤蔓杖顶端开着朵永不凋谢的银花:「检测到纯净生命体征,允许单人进入,禁止携带机械、能量装置及外来物种。」
阿月解下机械义肢(左小臂在碎星带的战斗中受损,临时替换的合金体),只把空星的抗寒草种子塞进贴身的布袋:“我去。”
阿棠抓住她的手腕:“他们连影族信使都赶过,你这断肢刚长肉芽,万一……”
阿月笑着扯开绷带,露出新生的淡粉色组织——那是阿木用悬木星的生命力催发的:“你看,我现在带着‘自然生长’的证明,他们会信的。”
穿过能量罩的瞬间,像是钻进了温润的翡翠里。空气里浮动着松针与花蜜的香气,脚下的苔藓厚得像地毯,踩上去能陷下半指;两侧的古树树干上刻满螺旋状纹路,与能量罩的波动频率完全同步,仿佛整颗星球都在呼吸。
“停下。”
前方的蕨类植物突然分开,一群守树人挡住去路。他们的服饰是树皮纤维编织的,领口别着母星树的叶片,瞳孔是叶脉状的翠绿,最年长的老者(头发里长着年轮状苔藓)举着藤蔓杖,杖尖的银花对着阿月的断肢:“你的血肉是活的,但骨缝里有金属残留(指愈合时固定用的合金钉)。”
阿月从布袋里掏出抗寒草种子,摊开手心——种子在她的体温下竟开始发芽,嫩白的根须缠上她的指尖:“我带的不是武器,是生命。空星的种子,在矿渣里也能开花的那种。”
老者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身后的年轻守树人(发间别着铃兰)突然惊呼:“爷爷,它在长!”
抗寒草的嫩芽正顺着阿月的手腕向上爬,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屏障外的星光——那是星巢三百年未见的“外界光影”。
(二)母星树的“病”
守树人的村落藏在母星树的根系之间。树干需要二十人合抱,树冠遮天蔽日,叶片缝隙漏下的光斑在地面拼出完整的星图,每颗星星都对应着守树人的祖先名字。但阿月很快发现了异常:
——树干西侧有片枯萎区,树皮像皲裂的老皮,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
——地上的落叶比新叶多,腐烂速度远超正常代谢,散着淡淡的霉味;
——最核心的树洞周围,根系暴露在外,本该莹白的根须泛着灰黄。
“这是‘自然代谢’。”年轻守树人(铃兰别在左耳)小声解释,“爷爷说,古树都会有枯荣周期,我们只要守着核心就好。”
阿月蹲下身,指尖触碰暴露的根须——触感干涩,不像健康根系那样带着黏液。她突然想起空星的矿渣地:“你们多久没见过外来的昆虫了?”
“昆虫?”铃兰少年愣住,“屏障外的虫子都带毒素,300年前的异星藤蔓就是它们带进来的……”
“但没有授粉者,母星树怎么结果?”阿月指向树顶,“今年的花苞比去年少了三成,你们真的没发现?”
老者突然用藤蔓杖顿地,杖尖的银花瞬间闭合:“住口!外来者的花言巧语都藏着钩子!”
他转身走向树洞,那里悬浮着颗篮球大小的发光体——母星核心,光芒却比资料记载的黯淡许多,边缘甚至有细碎的裂纹。
“300年前,异星藤蔓缠上母星树的核心,我们用了三代人烧光半片森林才保住它。”老者的声音带着树皮摩擦的粗糙,“屏障是用1000名守树人的生命能量织成的,你想让我们拆掉它,再看一次核心腐烂?”
阿月突然注意到他发间的苔藓——正常守树人的苔藓是鲜绿的,而老者的苔藓边缘泛着褐黄,像营养不良。
“我不是要拆屏障。”她掏出空星的重生晶,晶体里的抗寒草种子正在发芽,“我带了颗在矿渣里开花的种子,想种在母星树的根系旁。如果它能活,说明‘外来’不一定是威胁;如果活不了,我立刻离开,绝不多言。”
铃兰少年突然扯了扯老者的衣角:“爷爷,上次偷偷飞出去的信鸽(守树人用基因培育的无翅鸽)带回来的枯草,和这颗种子的纹路有点像……”
老者的藤蔓杖在地面划出深沟,最终却缓缓点头:“三天。如果母星树有任何不适,你和你的种子都会被屏障碾碎。”
(三)三天的“共生实验”
守树人在母星树的健康根系区圈出半平米土地,周围插满带刺的藤蔓(防止其他守树人靠近)。阿月种下抗寒草种子时,发现这里的土壤虽然肥沃,却少了些“野性”——没有虫洞,没有微生物活动,连蚯蚓的痕迹都没有。
“我们定期用净化水浇灌,所有‘杂菌’都被过滤掉了。”铃兰少年蹲在旁边,手指不敢碰土壤,“爷爷说,干净才是最好的。”
阿月突然笑了:“你见过石头上长花吗?”
她从布袋里掏出空星的矿渣土,与星巢的沃土混合,再从断肢的绷带上挤了滴带着悬木星生命力的组织液(阿木提前备好的),滴进土壤里。
第一天,抗寒草冒出两瓣嫩叶,叶片上的绒毛在星巢的湿润空气中微微颤动。母星树的根系没有排斥,却也没有回应。
第二天,守树人发现母星树的枯萎区竟抽出片新叶,嫩得像透明的绿玻璃。老者盯着新叶,发间的苔藓似乎绿了些。
第三天清晨,阿月被鸟鸣惊醒——是守树人从未见过的品种,正停在抗寒草的叶片上啄露珠。她抬头看见能量罩裂开道细缝,阿闪他们正放飞“花粉信鸽”:鸽子的脚环里装着各星球的花粉(经系统筛选,与母星树基因无排斥),翅膀上还沾着蜜星的蜂蜡。
“是蜜蜂!”铃兰少年指着信鸽翅膀下的小蜜蜂,眼睛亮得像母星核心,“资料里说,它们是最安全的授粉者!”
当第一只蜜蜂落在母星树的花苞上时,树洞周围的灰黄根须突然泛起莹白,母星核心的光芒瞬间亮了三成,连能量罩的纹路都变得柔和起来。
老者的藤蔓杖“当啷”落地,他颤抖着抚摸新生的嫩叶,发间的苔藓彻底变回鲜绿:“300年了……它终于愿意再开花了。”
(四)“月门”与新的守护之道
守树人的议事会上,老者把藤蔓杖传给铃兰少年(现在该叫他“新守护者”了),杖尖的银花重新绽放:“封闭不是守护,是囚禁。我们守着颗害怕阳光的种子,却忘了树的天性是向上生长。”
他们在能量罩上开了道常闭的“月门”——只允许经过守树人基因检测的“友好生命”通过,门上刻着抗寒草与母星树缠绕的图案。
“这道门,白天关着,防备恶意;夜晚打开,让风带着花粉进来。”新守护者(铃兰别在右耳了)递给阿月块木牌,上面是母星树的种子图腾,“空星的抗寒草已经结籽了,它的根须在帮母星树清理坏死组织——原来‘外来’可以是药。”
阿月的共生日记自动更新:「星巢屏障调整为‘半开放模式’,新增物种:蜜星蜜蜂、雾星蝴蝶、悬木星苔藓……母星核心光芒恢复至巅峰期80%。」
离开时,母星树的叶片沙沙作响,像在唱古老的歌谣。铃兰少年追出来,塞给阿月个小布包——里面是母星树的新种子,裹着星巢的沃土:“空星的矿渣地,也该有棵会唱歌的树了。”
飞船穿过能量罩时,阿月打开布包,种子在掌心发芽,根须上竟缠着根抗寒草的纤维。
“你看,”阿月把掌心凑到阿木面前,“它们已经开始交朋友了。”
阿木的叶纹轻轻蹭过嫩芽:“生命最厉害的不是防守,是懂得给彼此留条缝。”
舱内的共鸣匣里,星巢的木牌与空星的重生晶靠在一起,前者的种子图腾与后者的抗寒草纹路渐渐重叠,像在诉说个真理:
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把世界关在门外,而是学会在“防御”与“接纳”之间,找一道能让阳光和善意都钻进来的缝。
(第二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