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里的哭声和尖叫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林刻站在门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理解对方的恐惧，任谁看到一具能动的骷髅都会是这种反应，更何况是在这种环境下。
“听着，兄弟，”林刻尽量让声音平静，“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林刻。外面暂时安全了，但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我要走了。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需要帮助……就弄出点动静。”
隔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细微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林刻叹了口气，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他指挥“小半”跟在自己身后，握紧钢棍，准备离开这栋充满绝望气息的宿舍楼。
就在他转身，刚要迈出第一步时——
“等…等一下！”
隔间的门猛地又被推开一条缝，那个眼镜男生的脸再次露了出来，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最后一丝挣扎。
“你…你真的不是…它们一伙的？”他声音发抖地问，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林刻身后安静待命的小半。
“如果我是，你早就死了。”林刻指了指地上的三具“尸体”，“如你所见，我的专业是超度它们，不是发展同类。”
这个冷幽默似乎起了点作用，眼镜男吞咽了一下口水，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我…我叫李维，计算机系的。”他哆哆嗦嗦地说，“我…我跟你走！别…别丢下我！”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隔间里钻了出来，身上沾着些许污渍，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破旧的笔记本电脑包，仿佛那是什么救命稻草。
林刻点点头：“跟紧我，保持安静。遇到危险，自己找地方躲，我未必顾得上你。”
“好…好…”李维忙不迭地点头，身体紧贴着林刻，几乎要挂在他身上，眼睛死死盯着小半，既害怕跟丢了，又害怕离得太近。
两人一骷髅，以一种极其古怪的组合，开始向宿舍楼外移动。
一路上，李维的嘴巴就没停过，似乎只有不断说话才能驱散他的恐惧。
“林…林哥，你那骷髅…怎么弄的？是魔法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外星人入侵还是生化危机？我们会不会被感染？我看电影里被咬了就会变……”
“闭嘴！”林刻低喝一声，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楼梯下方。
李维吓得立刻噤声，差点咬到舌头。
楼下传来了脚步声，以及……活人的说话声！不止一个！
“快！这边！我刚才看见那小子往这边跑了！”
“妈的，敢偷老子的面包？活腻歪了！”
“抓住他！让他把吃的都吐出来！”
粗暴的喊叫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林刻心中一凛，立刻对李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楼梯扶手的缝隙向下望去。
只见下面二楼的平台上，三个男生正围堵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那是同年级一个挺文静的女生，叫苏婉，林刻有点印象。此刻她头发散乱，脸上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正惊恐地背靠着墙，手里死死攥着半袋吐司面包，像一只被狼群围住的小鹿。
围住她的三个男生，领头的那个身材高大，叫张彪，是校篮球队的，平时就横行霸道。另外两个是他的跟班。三人手里都拿着拖把杆、椅子腿之类的“武器”，脸上带着暴戾和饥饿交织的狞笑。
“彪哥…彪哥饶了我吧…我就拿了这一点点，我太饿了……”苏婉带着哭腔哀求。
“一点？”张彪一把抢过面包袋，狠狠啐了一口，“现在这点吃的就是命！你偷老子的命，还说一点？”
“跟她说那么多干嘛！”一个跟班不耐烦地道，“把她扔出去，吸引外面那些鬼东西的注意，咱们正好从另一边走！”
“好主意！”张彪眼睛一亮，伸手就去抓苏婉的头发。
“不要！放开我！”苏婉绝望地挣扎起来。
楼上的李维看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抓紧了林刻的胳膊：“林…林哥，我们…我们快跑吧……”
林刻的心脏也在狂跳。他认得张彪，这人下手极黑。他们有三个人，而且看起来饿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自己虽然有钢棍和小半，但李维是个累赘，苏婉也被控制住了……
理智告诉他，最安全的选择是立刻转身，从另一条路离开。
但看着楼下那绝望的一幕，听着苏婉凄厉的哭喊，他的脚像被钉住了一样。
就在他犹豫的这两秒，局势突变！
苏婉在挣扎中，猛地低头咬了张彪的手腕一口！
“啊！臭婊子！”张彪吃痛，暴怒之下，狠狠一脚踹在苏婉的肚子上！
“唔！”苏婉惨叫一声，瘦弱的身体被踹得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楼梯坚硬的金属扶手上，发出一声让人心头发麻的闷响。
她的眼睛瞬间失去神采，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手里的半袋面包也滚落在地，沾满了灰尘。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张彪三人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么快就会闹出人命。
但下一秒，张彪就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晦气！死了活该！”
他弯腰想去捡那袋面包。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苏婉临死前的惨叫和血腥味刺激到了什么，楼道阴影里，突然窜出四五道速度快得惊人的黑影！
那不是行动迟缓的残缺亡灵，而是四肢着地、仿佛被某种野兽本能驱动的……尸犬？或者是由人类变异而成的爬行者？它们的眼睛燃烧着狂乱的猩红色光芒，直扑张彪三人！
“我操！什么东西！”
“快跑！”
惨叫声、撕咬声、骨头碎裂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楼梯间！
张彪反应最快，一把将一个跟班推向扑来的怪物，自己则疯狂地朝楼下跑去！另一个跟班慢了一步，瞬间被两只怪物扑倒，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而那个被张彪推出去的跟班，踉跄着摔倒在地，正好倒在……刚刚从楼上探出头，被这血腥场面吓得魂飞魄散的李维面前！
那跟班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恨，他看到李维，像是看到了最后的垫脚石，竟然伸出手死死抓住了李维的脚踝！
“不！放开我！”李维吓得尖叫起来，拼命想挣脱。
但已经晚了。
一只撕碎了跟班的尸犬抬起头，猩红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新的、更鲜活的猎物——李维！
“吼！”
它四肢发力，带着一身血腥扑了上来！
“林哥救我！！”李维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绝望的呼喊。
林刻目眦欲裂，他想挥棍，想命令小半阻挡，但一切都太迟了。
噗嗤！
利爪轻易地撕裂了李维单薄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溅了林刻一脸。
李维那双高度数的眼镜飞了出去，摔得粉碎。他脸上还凝固着无尽的惊恐和不解，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手里的电脑包滚落一边。
那只尸犬低下头，开始享用它的“战利品”。
林刻站在原地，脸上感受着李维鲜血的温热，鼻腔里充斥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啰嗦的、胆小的、刚刚才决定信任他跟他走的李维……就这么死了？
因为别人的争抢，因为别人的恶毒，因为被当成了垫背的……就这么轻易地，像一只蚂蚁一样被碾死了？
还有苏婉……那个文静的女生……
冰冷的、残酷的现实，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他之前所有关于“末日生存”的幻想。
这不是游戏。
死亡没有读档。
弱小，就是原罪。不仅仅是相对于怪物，更是相对于……同类。
保护？
没有力量，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谈何保护他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怒火，混杂着恐惧、自责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
那只正在啃噬李维尸体的尸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猩红的眼睛警惕地看向林刻，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
另外两只解决完跟班的尸犬也缓缓围了过来。
林刻缓缓抬起头，脸上血泪交织，眼神却冰冷得如同极地的寒冰。
他看了一眼手中染血的钢棍，又看了一眼忠诚地挡在他身前、虽然只剩半截却毫无畏惧的骷髅小半。
他体内的那股冰冷“流质”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起来。
“小半……”
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我们上课。”
“第一课……”
“……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