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千羽，神色，依旧淡漠。
仿佛，这，收服数十万敌军的，不世之功，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凤眸，平静地，扫过下方。
直到，那山呼之声，渐渐平息。
她，才，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赵帅。”
赵无极，身躯一震，立刻，躬身领命。
“末将在。”
“传朕旨意。”
凤千羽，语气，不容置疑。
“命我东陵将士，放下兵器，入关休整。”
赵无极，一愣。
放下兵器。
这，如何使得。
下方，可是，数十万，刚刚投降的，敌军。
虽已归降，但，狼性未除。
一旦，我方将士，卸下武装，他们，若是，趁机暴起发难。
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这……”
他，焦急地，想要劝谏。
凤千羽，却，抬手，制止了他。
“朕，信他们。”
她，目光，如炬，直视着，城下，那些，抬起头的，陈国降兵。
“朕，也信，朕的眼光。”
更相信，朕的实力。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自信。
那是，源于，绝对实力的，底气。
倘若，他们，胆敢，有任何异动。
她，不介意，让这雁门关前，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但，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一条，攻心之路。
赵无极，心神剧震。
他，看到了，那些降兵眼中，从，迷茫，惊疑，到，陡然亮起的，光芒。
他们，懂了。
这位女帝，不是在试探。
而是在，施予他们，从未有过的，信任。
在他们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将帅眼中，他们，是随时可以牺牲的，炮灰。
可，在，这位，敌国的女帝面前，他们，得到了，尊重。
一个，满脸刀疤的，陈国老兵，忽然，嚎啕大哭。
他，猛地，一个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砰。
声音，沉闷。
“小人张虎，愿为陛下，效死。”
他，嘶哑的，哭喊声，像是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
瞬间，点燃了，整片，压抑的，原野。
“我等，愿为陛下效死。”
“誓死追随陛下。”
这一次的，山呼，与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源于，恐惧。
现在，发自，肺腑。
发自，一种，足以撼动灵魂的，感恩戴德。
他们，不再是，陈国的降兵。
他们，是，女帝的，兵。
赵无极，看着眼前这一幕，独眼中，满是，震撼与恍惚。
他，终于，明白了。
兵法，最高深的境界，不是，杀戮。
而是，诛心。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自己，同样，精疲力尽的部下。
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所有东陵将士，听令。”
“放下武器，开城门，迎接我军新袍泽。”
东陵将士们，微微一愣。
但，看着，城楼上，那道，岿然不动的身影。
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锵啷，锵啷。
兵器，放在地上的声音，接连响起。
那，紧闭的，雁门关，厚重的大门，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打开。
一幅，足以，载入史册的，画面，出现了。
胜利者，解除了武装。
投降者，依旧，俯首跪地，纹丝不动。
没有，阴谋。
没有，暴乱。
有的，只是，数十万人，在心中，立下的，无声誓言。
凤千羽，静静地，看着。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直到，城门，完全敞开。
她，才，再次开口。
“都，起来吧。”
降兵们，迟疑地，抬起头。
“从此刻起，你们，不再是降兵。”
“你们，是，我东陵的将士。”
“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今日，便是，你们的新生。”
“军需官，会为你们，准备好，食物，清水，和伤药。”
“伤者，优先救治。”
她的话，简单，直接。
却，像是一道道，天谕。
狠狠砸在，这些，已经，濒临绝境的士兵们，心上。
食物，清水，伤药。
这些，他们，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哗啦啦。
无数，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硬汉，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在，各自原属军官的带领下，这支，庞大的队伍，开始，井然有序地，向关内移动。
没有，一丝混乱。
赵无极，站在凤千羽身侧，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陛下，此等手段，神鬼莫测。”
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崇敬。
凤千羽的目光，却，早已，越过人群，投向了，遥远的南方。
陈国，都城的方向。
“赵帅，这，只是一个开始。”
她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
“这些人，饥肠辘辘，士气崩溃，给他们，食物和信任，足以，暂时收买人心。”
“但，靠绝境中施舍，换来的忠诚，并不稳固。”
“真正的忠诚，要用，共同的胜利，和，共同的荣耀，来铸就。”
赵无极，心头一凛。
他，听懂了，凤千羽的，弦外之音。
这位陛下，不仅仅是，要收编他们。
她，还要，用他们。
“陛下，您的意思是……”
凤千羽，转头，看向他，凤眸中，寒光一闪。
“魏辽的主力尚在，你以为，丢了先锋，烧了粮草，他就会，善罢甘休么。”
赵无极，脸色，变得凝重。
“魏辽，此人，心高气傲，绝不会，轻易退兵。”
“他，定会，集结兵力，疯狂反扑，试图，夺回雁门关。”
“没错。”
凤千羽，走到，城墙上，临时设立的，指挥台前。
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早已，铺开。
“传朕命令。”
她，纤细的手指，点在，地图上，一处，名为“丧龙峡”的狭长谷道上。
“派，我军最精锐的骑兵，日夜，袭扰魏辽的补给线。”
“只许骚扰，不许决战。”
“让，他愤怒，让他，急躁，让他，失去理智。”
她的手指，又，重重，点在，雁门关。
“我们，在此，休整三日。”
“收编降兵，整合军队，让他们，吃饱喝足，恢复体力。”
“而你，赵帅。”
她，看向赵无极。
“朕要你，从降兵之中，挑选出，五千名，最悍不畏死，也，最熟悉陈军战法的士兵。”
赵无极，不解。
“陛下，要他们，所为何用？”
凤千羽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们，曾是陈国的兵，自然，熟悉，陈国的军阵，号令，与旗语。”
“三日后，急于复仇的魏辽，必会，亲率大军，兵临城下。”
“而这五千人，将，穿上他们原来的盔甲，成为，插进魏辽心脏的，一把尖刀。”
赵无极，倒吸一口，凉气。
用，刚刚投降的敌军，作为奇兵，去，反戈一击，对付他们的，旧主帅。
这个计划，何其，大胆。
何其，疯狂。
可，若是，成功……
那，魏辽的几十万大军，将，彻底，灰飞烟灭。
他，看着凤千羽，那，平静而自信的侧脸。
心中，再无，一丝怀疑。
此计，必成。
只因，运筹帷幄者，是她。
“末将，遵旨。”
赵无极，单膝跪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激昂。
凤千羽，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关外，那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
棋局，才刚刚开始。
而她，是，执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