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后的短暂寂静，沉重得如同压在胸口的一块寒铁。
四人藏身于一株巨大无比、根系虬结形成天然屏障的古树洞内，个个脸色苍白，气息不稳，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和狼狈。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汗味、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清虚子道士瘫坐在地，抱着自己那明显瘪下去不少的储物袋，哭丧着脸，手指颤抖地清点着损失，嘴里碎碎念着：“亏大了……这次真的亏到姥姥家了……【金光护体符】用了三张！【震荡波符】五张！还有那压箱底的【一次性小挪移符】胚子……肉疼！心疼！肝儿也疼！贫道这得卖多少假……呃，物美价廉的灵草才能回本啊……”
鸦辩落在一边的枯枝上，难得没有立刻抬杠，而是有些萎靡地梳理着自己凌乱甚至掉了不少的羽毛，绿豆眼里残留着后怕和……一丝兴奋？“嘎……系统刚才说我【规则干扰】熟练度提升了？还奖励了【杠精点数】？这玩意能干嘛？兑换鸟粮优惠券吗？”
林霄靠坐在树根上，运转着微薄的灵力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经脉依旧隐隐作痛。他看了一眼沉默擦拭长剑的凌清雪，又看了看另外两个活宝，心中五味杂陈。
刚才若不是鸦辩误打误撞……或者说被系统指引着发现了那奇葩的破敌方式，他们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那些被黑暗气息侵蚀的妖兽，还有远处那些诡异的黑袍面具人……它们的存在，像一片巨大的、不祥的阴影，笼罩在整个万妖山脉之上。
“必须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林霄声音沙哑地开口，打破了沉寂，“它们不像自然形成的妖邪，更像……某种人为的污染，或者实验。”他想起了流云仙坊的黑暗料理界，那种强行扭曲规则、制造混乱的“不自然感”何其相似！
凌清雪抬起眼帘，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微凝：“嗯。此患不除，山脉难安，我等亦寸步难行。”她轻轻握住一直悬挂在腰间的【旧镜坠】，指尖灵光微闪，“或许……可以尝试追踪那黑暗气息的源头。”
清虚子一听，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溯源？使不得使不得！无量天尊！道友三思啊！那玩意一看就不是善茬！躲都来不及还往上凑？贫道觉得当务之急是战略性转移！对，转移！找个安全地方从长计议！”
开什么玩笑，他好不容易才保住这点家当，再去招惹那鬼东西？万一折在里面，他的灵石谁赔？他的符箓谁继承？
鸦辩也扑棱了一下翅膀：“嘎！同意牛鼻子！源头？一听就是大麻烦！逻辑上，我们应该规避高风险低收益选项！除非……加钱？不对，我们没收益啊！纯亏！”
林霄没理会他俩的反对，目光看向凌清雪：“有把握吗？”
凌清雪微微颔首：“镜灵对这类‘异常’力量有特殊感应，可以一试。但需绝对安静，且不能受到干扰。”
“好。”林霄点头，随即瞪了清虚子和鸦辩一眼，“你们两个，护法！安静点！再吵就把你们丢出去喂那些变异妖兽！”
清虚子：“……”（委屈巴巴地捂紧储物袋）
鸦辩：“……”（缩了缩脖子，用翅膀捂住嘴）
凌清雪盘膝坐下，双眸微闭，纤纤玉手托起那枚古朴的镜坠。她深吸一口气，体内清冷的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嗡……
镜坠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嗡鸣，表面流淌过一层如水波般的清辉。那清辉并不耀眼，反而给人一种洞彻虚妄、照见本源的奇异感觉。
她指尖轻点镜面，一缕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残留在一截被斩断的变异狼爪尖上的漆黑粘液，被镜辉牵引，悬浮而起。
“镜转溯源，灵光追影……”凌清雪朱唇轻启，念动法诀。
那镜坠发出的清辉骤然收敛，化作一道极细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淡蓝色光丝，一端连接镜面，另一端则轻柔地缠绕上那滴不安蠕动的黑液。
嗤…
黑液仿佛被灼烧般，发出细微的声响，冒起一丝黑烟，但那道光丝却牢牢锁定了它，并开始微微震颤，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凌清雪光洁的额头渐渐渗出汗珠，显然此举对她消耗不小。那光丝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指向也越来越明确——正是东南方向，与他们原本要前进的方向一致，但更偏向山脉深处！
片刻后，她猛地睁开双眼，镜辉散去，那滴黑液也彻底蒸发消失。她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找到了。源头就在东南方三十里外的一处……地脉阴穴之中。气息浓烈而凝聚，绝非自然散发，更像是一个……污染核心或散发装置。”她语气凝重。
“三、三十里？！还是地脉阴穴？！”清虚子声音都变调了，“那种地方通常是积尸地！养尸地！大凶大恶之所！道友！听贫道一句劝，这浑水咱不能趟啊！那绝对是九死一生……不！十死无生！”
鸦辩也紧张地嘎了一声：“嘎！高风险！超高风险！系统紧急提示：建议立刻远离污染源！生存概率测算中……低于5%！嘎！要鸟命了！”
林霄眉头紧锁，内心也在剧烈挣扎。他知道清虚子虽然抠门惜命，但这话并非全无道理。
地脉阴穴，本就是极凶之地，再被那种黑暗力量污染……其危险程度难以想象。
但是……
他脑海中闪过那些妖兽疯狂而痛苦的模样，闪过那些黑袍面具人冰冷的注视，闪过系统那充满恶意的任务和厨神那意味深长的警告……逃避，真的有用吗？
这污染显然在扩散，今天躲过了，明天呢？后天呢？更何况，星图坐标指引的方向，似乎也在那边…
“去看看。”林霄最终咬牙道，眼神变得坚定，“不一定要硬闯，至少先摸清情况。如果真是污染核心，或许……有办法破坏或封印它。”他想到了厨神给的晶石似乎对这种能量有特殊反应。
“疯了！道友你一定是刚才被打坏脑子了！”清虚子痛心疾首。
凌清雪看了林霄一眼，没有反对，只是默默调息恢复灵力。她的态度很明显，林霄去哪，她大概率会跟着。
最终，在林霄的“武力”威胁（和鸦辩系统的“生存概率实时播报”轰炸）下，清虚子也只能哭丧着脸，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队伍，朝着那死亡概率超高的污染源头摸去。
越是靠近，周围的环境越发诡异。
树木开始扭曲变形，枝叶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仿佛被墨汁浸泡过。地面变得泥泞粘稠，散发出腐臭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味。
空气中弥漫的黑暗气息越来越浓，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如同薄纱般的淡黑色雾气，吸入口鼻令人阵阵恶心头晕。死寂笼罩四野，连最顽强的虫鸣都消失了，仿佛一切生灵都已逃离或……被同化。
三十里的路程，走得异常艰难和压抑。
终于，在穿过一片彻底枯萎、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的树林后，一个巨大的、仿佛大地狰狞伤口的裂谷，出现在众人面前。
裂谷边缘怪石嶙峋，陡峭向下，深不见底。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气息如同实质的烟柱，从谷底源源不断地冒出，直冲晦暗的天空。
而那令人心悸的污染源头，就在裂谷的底部。
“就……就是这里了……”清虚子声音发颤，腿肚子都在打转，“贫道……贫道感觉不太好，要不我在上面给你们望风？保证一有风吹草动就……就喊你们！”
林霄没理他，目光投向裂谷一侧的崖壁。那里，有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痕迹的、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不规则，边缘残留着剧烈的能量冲击和腐蚀痕迹，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强行炸开或挖开的。浓烈的黑暗气息，正从那洞口中如同呼吸般，一阵阵地喷吐出来。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站在洞口附近，能清晰地听到从深处传来的一种声音——
咚……咚……咚……
低沉、缓慢、富有规律……如同一颗巨大无比的心脏在跳动！每一声响起，都仿佛敲击在人的胸腔上，引起气血微微震荡！
并且，在这沉重的心跳声间隙，还夹杂着一种极其细微、却更加令人不适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锈的机械构件，在艰难地运转着。
“这……这是什么声音？”林霄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绝不是自然能形成的声音！
凌清雪脸色无比凝重，镜坠在她手中微微发烫，示警着极度的危险：“洞内……有极强的能量反应和…非生命体的活动迹象。”
“非生命体？！”清虚子尖叫一声，“傀儡？机关？还是那种黑衣服的鬼东西？！贫道不干了！这摆明是坑！巨坑！谁爱去谁去！贫道要回家画符！”
他转身就想跑，却被林霄一把死死拽住了后领。
“来都来了！”林霄咬牙道，他自己心里也直打鼓，但那规律的心跳声和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一种诡异的魔力，吸引着他，仿佛在呼唤着什么。“至少……得看一眼！”
“嘎！生存概率下调至3%！3%啊！道友！听鸟一句劝！浪不得！”鸦辩也慌了。
就在这时——
【叮！检测到高强度、同源异种能量波动！】
【触发支线任务：【窥探深渊】！】
【任务要求：进入洞穴，探查能量源头（至少深入一百丈）。】
【任务奖励：【丢脸值】x ！【初级黑暗抗性】（临时）。】
【失败惩罚：无（大概率直接死亡，无需惩罚）。】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催命符般，再次于林霄脑海中响起。
林霄：“……” 我日你个系统祖宗十八代！
这破系统，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作死的机会！
他看着那深不见底、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穴，听着那规律的心跳和金属摩擦声，又看了看吓得面无人色的清虚子和鸦辩，最后目光落在神色凝重却依旧坚定的凌清雪身上。
一咬牙，一跺脚。
“走！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