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漆黑的洞穴。
它就那么静静地开在嶙峋的岩壁之下,洞口轮廓不甚规整,像一道撕裂山体的伤疤。深邃,幽暗,吞噬着一切靠近的光线,仿佛通往大地深处的咽喉。
“哦哦!是探险的时候了!”
伊斯多洛的兴奋劲瞬间被点燃。他搓着手,双眼放光,刚才对岛屿风光的失望一扫而空。荒凉算什么?无聊算什么?一个神秘的洞穴足以弥补一切!
“巴克,去找些干树枝来!咱们做个火把进去瞧瞧!”他立刻对头顶盘旋的小妖精下达了命令。
对于未知的好奇,是他这种人无法抑制的本能。
“喂,我说你啊,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就在伊斯多洛四处搜寻引火物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与这座死寂岛屿格格不入的活力。
“不要进去!”
伊斯多洛的动作一顿,他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站在稍高一些的岩石上,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纤细的轮廓。
是个女孩。
“那个洞穴很危险,千万不要靠近。”
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哈?你谁啊?”伊斯多-洛-撇了撇嘴,被人打断兴头的他不爽地反问。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从岩石上轻盈地一跃而下。她的动作流畅得不像人类,几个起落间,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伊斯多洛和巴克面前。
她穿着简朴的、用某种粗糙布料制成的短衣和裤子,露出结实而线条优美的小腿。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显然常年经受海风与日晒。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脸颊旁,随着海风轻轻摆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沉静,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早熟。
她的目光在伊斯多洛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自然而然地转向了他头顶的巴克。
伊斯多洛的心跳猛地加快了一下。
她能看见巴克!
而且,她离得这么近。一股淡淡的、混杂着海盐与某种植物清香的气味,钻入他的鼻腔。
这对于自诩情场高手的猴子来说,无异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艳遇。他立刻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摆出一副自认为潇洒的姿态。
“咳嗯!我叫伊斯多洛,是一名伟大的剑士!”他指了指山下海湾里停泊的海马号,刻意拔高了声调,“看到那艘船了吗?我们是搭乘那条船从外面来的。”
言下之意,我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别拿些乡下人的鬼话来吓唬我。
女孩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她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你是外来者,那就难怪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
“进入那里,是岛上居民的禁忌。”
“禁忌?”伊斯多洛嗤笑一声,“为什么?”
“因为,自古相传,那里是海神的住所。”
女孩说出“海神”两个字时,神情变得无比肃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容亵渎的敬畏。
……
与此同时,格斯一行人已经走进了岛上唯一的村落。
脚下的路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块铺成的,高低不平。道路两旁的房屋,也大多是用同样的褐色岩石垒砌而成,墙壁上布满了风化的痕迹与灰绿色的苔藓。
这里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荒凉。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鱼腥味和潮湿的霉味。整个村子安静得可怕,除了海风吹过屋檐发出的呜呜声,听不到任何鸡鸣犬吠,甚至连孩童的嬉闹声都没有。
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紧关闭着,仿佛在抵御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罗德里克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紧闭的房门,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本还指望能在这里补充一些淡水和食物,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过于乐观。
这个村子,比这座岛本身还要死气沉沉。
“免了吧。”他低声对自己说,放弃了补给的念头。
“您这样没问题吧?”跟在他身边的赛尔比高轻声询问,他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这么忙的时候,船长却不在船上……”
“没关系,交给副船长处理就好了。”罗德里克打断了他,语气沉稳。
作为船长,他必须亲自确认这个临时的避风港是否存在更大的威胁。船员们的性命,比修理船只本身更重要。
赛尔比高不再多言,他走到一间看起来相对完好的石屋前,礼貌地敲了敲厚重的木门。
“请问,有人在吗?我们是遭遇了海难的过路人,想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或者打听一下,村子里有没有旅馆或者酒馆?”
门内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回应。
赛尔比高耐着性子,又敲了一遍。
这一次,门上一个小小的观察窗被猛地拉开,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在门后警惕地盯着他们。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排斥。
赛尔比高刚想再次开口,观察窗“啪”的一声又被重重关上,紧接着,是门闩被重新插上的沉重声响。
他们吃了第一个闭门羹。
“看来这里的人不怎么好客。”赛尔比高无奈地摊了摊手,转向下一家。
结果完全一样。
敲门,无人应答。或者,门缝里投来一道惊恐的视线,然后大门关得更紧。他们一连试了好几户人家,迎来的全都是沉默的拒绝和紧锁的门窗。
这已经不是不好客了,而是一种极度的、病态的排外与恐惧。
他们仿佛不是求宿的旅人,而是散播瘟疫的恶魔。
队伍里的气氛变得越发压抑。
“我还是不确定……”小魔女小魔女停下脚步,她的小脸上满是严肃,湛蓝的眼眸中透出深深的困惑与不安。
她闭上眼睛,伸出小手,仿佛在触摸空气中无形的丝线。
“感觉……有一种很隐约、很飘渺的存在,覆盖在整个村子上。”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身边的格斯和法尔纳塞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灵体,也不是魔力……它更像一种……一种‘氛围’,一种‘规则’……弥漫在每一粒尘埃里,渗透进每一块石头中。”
小魔女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她从未遇到过。它没有恶意,却让人从心底里感到窒息。
格斯沉默地听着,他脖颈后的烙印,那种微弱的麻痹感一直没有消失。他能感觉到,小魔女口中的“存在”,与烙印的反应,源头或许是同一个。
就在众人因为村民的诡异态度和小魔女的感受而陷入沉思时,一直安静地跟在后面的法尔纳塞,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惊疑。
她的视线,被路旁某个奇怪的东西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