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要怎么靠过去！”一个断了臂的海盗捂着伤口，声音里满是哭腔，“主桅都断了，我们动不了！”
“用手划！用牙咬！用你们的命去填！”海盗船长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他指甲深深嵌进自己后背的皮肉里，仿佛要将那奇痒无比的根源挖出来，“冲过去！听见没有！”
就在海盗们陷入绝望的混乱时，远处那艘煞星般的战舰，动了。
海马号的船身优雅地一侧，船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调整，整个船体竟然开始逆着风向转向。
这一幕，让甲板上陷入癫狂的海盗船长猛地一愣，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大笑。
“哈哈哈哈！傻子！原来是个傻子！”他指着远处的罗德里克，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还以为是什么‘航海王子’！海战的第一准则就是抢占上风，他居然自己往逆风的死路里钻！装备再好，船长是个草包也没用！”
死里逃生的希望，让他瞬间恢复了枭雄本色。
“左满舵！趁他病要他命！一口气追上去，把他们撞进海里喂鱼！”
“不行啊，老大！”舵手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所有的希望。
“船虫号的断桅杆跟咱们的缆绳缠在一起了！田螺号的船壳也卡住了我们的舵！我们……我们转不了向！”
“什么？！”
海盗船长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他这才发现，之前被轰断主桅的两艘友军船只，此刻就像两只巨大的、死掉的臭虫，恰好将他所在的旗舰夹在了中间。而海马号三轮炮击产生的浓重硝烟，如同海怪吐出的墨汁，将前方的一切都笼罩在内，根本看不清那艘战舰的动向。
“那家伙……”海盗船长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只剩下死一样的惨白，“难道……这才是他的目的？”
用两艘船的残骸，布下一个动弹不得的牢笼！
“看不见也无所谓！”气急败坏的船长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拔出腰间的弯刀，指着前方的浓雾咆哮，“给老子开炮！把炮弹全打光！轰死他们！”
“轰！轰！”
几声零星的炮响，海盗们终于打出了开战以来的第一轮炮击。
然而，在海马号上，伊斯多洛只是夸张地缩了缩脖子。
几颗炮弹呼啸着从他们头顶飞过，连一根缆绳都没碰到。
“怎么回事？这帮海盗的炮法也太烂了吧？”伊斯多洛扒着船舷，满脸不解。
“不是他们烂，是船长厉害。”塞尔比高站在法尔纳塞身侧，神情凝重地解释道，“我们现在逆风航行，风把船的一侧高高抬起，而另一侧则压得很低。我们就像躲在一面倾斜的盾牌后面，他们自然打不中甲板。”
法尔纳塞下意识地看向船头。
罗德里克依旧站在那里，海风吹动着他的大氅，脸上带着运筹帷幄的从容。他甚至还有闲心回头冲伊斯多洛眨了下眼。
“反过来说，”罗德里克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他们顺风，船身被风压得向我们这边倾斜，整个甲板……可就一览无余了。”
格斯始终沉默地站在船舷边，巨剑的剑尖拄在甲板上，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而在海盗船上，船长正声嘶力竭地催促着手下。
“冲！冲出这片鬼烟！”
终于，旗舰的船头艰难地拱开了友船的残骸，撞破了那层厚厚的烟幕。
月光重新洒在甲板上。
海盗船长迫不及待地举起望远镜，准备迎接一场惨烈的接舷战。
然而，望远镜里，空空如也。
眼前是开阔的海面，月光在波浪上洒下粼粼碎金，除了他们自己和身后那两艘破船，再无他物。
那艘庞大、狰狞、带来死亡与绝望的海马号，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船……船呢？”一个海盗颤抖着问道。
没有人回答。
死寂笼罩了整艘船，比刚才炮弹临头的绝望更加冰冷，更加刺骨。
“后面！船在我们的后面！”一个海盗惊恐的尖叫声撕裂了甲板上的死寂。
海盗船长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不知何时，那艘幽灵般的海马号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们的船尾，如同一头潜伏在阴影中的巨兽，露出了它致命的獠牙。侧舷那一排黑洞洞的炮口，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正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的舵。
“放。”罗德里克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炮手的耳中。
“轰——！”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毫不留情的毁灭。
数十枚沉重的炮弹，裹挟着硫磺与死亡的气息，精准地撕裂了海盗船脆弱的船尾。巨大的舵轮被炸得粉碎，木屑纷飞，整艘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彻底失去了方向。
“完了……”海盗船长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侥幸，都在这最后一轮齐射中，被轰得灰飞烟灭。
“撤！快他妈的给老子撤！”他像是疯了一样，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对着手下咆哮，“把货都扔了！把炮也扔了！快跑！”
残存的海盗如梦初醒，哭喊着将一箱箱货物，甚至沉重的火炮都推入海中，只为让船身能轻一点，再快一点。
甲板上，伊斯多洛看得热血沸腾，他抓着缆绳，冲着罗德里克的背影大喊：“船长！追上去啊！把他们全抓起来，吊在桅杆上！”
罗德里克只是悠然地转过身，从怀里摸出一根雪茄，用火石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穷寇莫追，小鬼。”他吐出一口白色的烟圈，烟雾在他英俊的脸上缭绕，“何况是一群已经吓破了胆，连裤子都不要的穷寇。追上去有什么好处？浪费炮弹吗？”
他抬手一挥，声音恢复了洪亮。
“战斗结束！除了值夜的，所有人，到我这里领一杯朗姆酒！”
“喔——！”水手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伊斯多洛看着那个在欢呼声中谈笑风生的男人，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切，原来你这家伙，也不光是个没用的好色之徒啊。”
船舱内，与甲板上的欢腾截然不同，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格斯躺在床上，呼吸粗重，脸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他的身体烫得惊人，可皮肤上却偏偏没有一滴汗。
小魔女将一块浸过凉水的湿布敷在他的额头上，布巾刚一接触皮肤，就迅速升温，冒出丝丝白汽。
“不行，热度完全降不下来。”她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和恐帝战斗时被雷电灼伤的皮肤，让他没办法正常排汗，热量全都闷在身体里了。”
法尔纳塞站在一旁，看着格斯紧闭的双眼和痛苦的神情，心也跟着揪紧。塞尔比高则警惕地守在门口，以防甲板上的喧闹声打扰到这里。
“高大宝先生那边，还是联系不上吗？”法尔纳塞轻声问。
小魔女摇了摇头，神色黯然。
“格斯……格斯很难受……”蕾拉飞到小魔女的耳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在做噩梦，一个很黑、很可怕的噩梦。”
法尔纳塞立刻问道：“能用魔术帮他驱散噩梦吗？”
“不行。”小魔女断然拒绝，“他现在的幽体太脆弱了，就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任何外力的强行干涉，都可能让这张弓的弦……彻底断掉。”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无法动摇的决绝。
“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