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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得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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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沉重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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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被称作“乌鸦哥哥”的小乌丸,手臂还维持着扶抱的姿势,千年古刀的容颜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近乎空白的怔忡。

长谷部眼中的赤红怒火如同被冰水浇熄,只剩下无措的灰烬。药研推了推眼镜,试图找回医者的冷静,却发现自己的思维也停滞了片刻。

就连门外廊下,也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气与低喃。

被这声称呼惊住的,还有加州清光与大和守安定。

他们挤在门边,比其他刀剑更靠前一些。

清光猩红的眸子里映着那小小的、懵懂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那不是主君看他的眼神,不是带着欣赏、信赖。

这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他心慌。

安定站在他身侧,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本体,指节泛白。他惯常的冷静自持几乎崩裂,那声“乌鸦哥哥”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让他对那个占据了她所有目光的“父辈”都产生了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

三日月宗近不知何时已悄然移至门内,站在稍远处的阴影里。

新月般的眼眸凝视着那小小的孩童,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怅惘与怜爱。

他惯常的“天下五剑”的从容此刻显得有些沉寂,那声稚嫩的呼唤,仿佛穿透了漫长岁月,触及了他心中某块不为人知的、温柔而寂寥的领域。

他看着她,不再是仰望主君,而是如同看着一件失而复得、却形态迥异的稀世珍宝,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复杂的柔情。

真相未明,主君幼化,而他们这些素来以忠诚和战力为傲的刀剑男士,此刻却如同迷途的羔羊,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茫然四顾。

小小的审神者——或许现在该正式称呼她为“阙光大人”了——似乎耗尽了刚刚苏醒的些许气力。

她小小的脑袋靠在软垫上,一点一点,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缓缓覆盖下来。那双清澈懵懂的黑眸渐渐失去焦点,被浓浓的睡意取代。

不过片刻,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再次响起,她蜷缩在宽大的被褥里,仿佛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这安睡的景象,比任何哭闹都更让人心头发紧。

药研藤四郎率先从这诡异的氛围中挣脱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医者的职业素养强行压下了心头的万千思绪。

他转过身,面向室内外仍处于震惊中的同僚,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尽管略带沙哑:

“大将……不,阙光大人现在需要绝对的安静和休息。她的身体状况虽无大碍,但显然极其虚弱。这么多人聚集在此,不合适。”

他的话音落下,像是解除了某种定身咒。

一期一振立刻领会,他水色的眼眸复杂地看了一眼榻上安睡的孩童,随即转向门外骚动的人群。作为粟田口家的大家长,他有着天然的亲和与责任感。

“各位,请先回去吧。”一期一振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他拦住想要挤进来的弟弟们。

“药研说得对,主人……阙光大人需要休息。我们留在这里,只会增添混乱。”

加州清光咬了咬下唇,猩红的眸子深深看了一眼那再次陷入沉睡的小小身影,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随即转身,也动了起来。

他艳红的围巾晃动着,走到门边,与一期一振并肩而立。

他脸上惯有的、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痛楚、困惑和某种下定决心的坚毅。

他看向站在最前方、满脸焦急的大和守安定,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似乎传递了无数未尽之言。

安定抿了抿唇,眼中满是对那抹身影的担忧,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低声协助一期一振疏导其他刀剑。

“可是,主人她……”五虎退抱着小老虎,眼圈红红,不肯离去。

“退,听话。”一期一振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有药研和小乌丸殿下在,不会有事的。我们回去,等待消息。”

清光的目光则更多落在三日月宗近和髭切这类难以强行驱离的“老刀”身上。

三日月只是微微一笑,姿态悠闲地率先在走廊边坐下,摆明了“老人家我就待在这里,不进去也不走”的态度。

髭切则笑眯眯地拉着依旧处于世界观重塑中的膝丸,退到了稍远些的角落。

一番低声的劝慰与保证后,走廊上密集的人群终于渐渐散去,只留下压抑的议论声在空气中低低回响。

障子门被轻轻拉上,隔绝了内外。

室内,只剩下小乌丸、长谷部、药研,以及不知何时已悠然步入室内,此刻正跪坐在角落、眸光深邃地望着沉睡笑笑的天下五剑——三日月宗近。

气氛依然凝重,却已从最初的恐慌与愤怒,转变为一种亟待真相的沉重。所有未解的谜团,最终都指向了那对神秘出现又消失的父母。

待众人的呼吸稍稍平复,小乌丸动了。

他玄色的衣袖微拂,动作极其郑重地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个材质奇特、绣着无法言喻的奇异纹样的荷包。

纹路蜿蜒,隐隐流动着微光,既非符咒,也非寻常刺绣,既像是盘旋的云气,又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鳞片轮廓,在灯光下流转着微弱而神秘的光泽,透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瞬间,室内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小小的荷包上。

小乌丸环视在场几人,目光沉稳,却带着千钧之力。他低沉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此物,便是在主公……不,在阙光大人父母‘造访’之后,悄然出现在本丸大广间的。”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直接响彻在意识深处的、不容置疑的声音,缓缓复述道:“同时,一个声音直接在为父脑海中响起——”

他模仿着那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毫无感情波动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语调,复述道:

“请照顾好我们的女儿。此乃必经之路,非祸乃福。详情尽在此囊中,待她安顿好后,可由尔等共同开启。”

小乌丸复述完毕,将荷包置于众人中间的榻榻米上。那小小的锦囊,此刻仿佛重若山岳。

几句话如同惊雷,在几人心中炸响。必经之路?非祸乃福?将一位强大的化神修士、他们敬爱的主君,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怎能说是“福”?

“必经之路……非祸乃福……” 药研低声重复着,眉头紧锁,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信息。

长谷部猛地抬头,眼中是混杂着希望与更大的困惑:“他们……他们是阙光大人的父母?他们既然能传来神念,留下此物,为何不亲自现身解释?!为何要用这种……这种让人担忧焦急的方式?!他们可知我们……可知主……”他看着床上小小的身影,声音哽住了。

三日月宗近轻轻将茶杯放在一旁,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他美丽的脸上依旧带着新月般的微笑,但那笑容深处,是洞悉世情的睿智与一丝了然。

“呵呵,”他轻笑一声,目光扫过那神秘的荷包,“想必,有无法现身的苦衷吧。跨越时空的壁垒,即便是血脉至亲,也需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又或者……”

即便不需要什么代价,但是主公曾说的“天道”、“世界法则”会允许他们随意进出吗?

他微微停顿,眼眸中新月之光流转,意味深长地看向榻上的小女孩,“……这本身就是‘考验’的一部分?亦或是阙光大人成长‘仪式’中,不可或缺的一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或许,这正是他们能为女儿铺下的,最稳妥的道路。”

“三日月殿所言,不无道理。”小乌丸微微颔首,“如果真如狐之助所说,是血脉权限的强行介入,其中限制必然极多。留下此物与讯息,恐怕已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

药研沉默着,他的理性告诉他三日月和小乌丸的推测很可能是对的。

但情感上,他看着那幼小的身躯,依旧难以完全释怀。他将目光投向荷包,沉声道:“无论如何,真相或许就在其中。既然留言说‘待其安顿后可开启’,现在阙光大人已安睡,应是时机了。”

长谷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点了点头。他现在迫切需要知道答案,一个能让他理解这一切,并能指引他未来道路的答案。

小乌丸见众人达成一致,便不再犹豫。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力——那是审神者平日赋予他们、与他们本源相连的力量——缓缓点向那奇异的荷包。

就在灵力触及荷包表面的瞬间,那些蜿蜒的纹路骤然亮起,流淌出温润而不刺目的光华。荷包无需解开,便自动悬浮起来,表面光晕流转。

紧接着,两样物品自光晕中缓缓浮现。

一枚是约莫巴掌大小、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灵辉的玉简,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润。

另一枚,则是一把造型极其古朴的钥匙,似木非木,似石非石,钥匙柄上雕刻着与荷包相似的、却更加复杂的纹路,透着一股苍茫悠远的气息。

玉简静静地悬浮在众人面前,散发出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柔和光晕,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看来,这便是‘详情’了。”三日月宗近饶有兴致地看着玉简,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显得更加专注。

小乌丸、长谷部、药研也纷纷凝神静气。无需言语,几人都明白,需要共同“阅读”。

当他们的意识集中在那玉简之上时,玉简仿佛被激活,柔和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轻轻笼罩住围坐的四人。

没有声音,没有文字,一股庞大而有序的信息流,如同温和的溪流,直接汇入了他们的意识海。

首先感受到的,并非具体的解释,而是一种宏大、古老、威严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与不舍的意念。那属于父母的情感,如此深沉,如此复杂,瞬间击中了每个人的心扉。

在这情感的洪流中,一些清晰的认知开始浮现:

“吾等爱女笑笑,身负上古龙族之血脉……”

信息如同画卷般展开,揭示了凌笑笑真正的身份。她并非纯粹的人类修士,她的灵魂深处,沉睡着源自宇宙太初、最为古老尊贵的龙族之力。

“此血脉隐而不发,潜龙勿用。直至化神之境,引动天地法则共鸣,方是其真正觉醒之机……”

化神期的突破,那看似凶险的雷劫与灵力震荡,并非灾难,而是钥匙,是号角。它打破了施加于血脉之上的、为了让她平安成长的“拟态”封印。

“此前之人形,不过‘幼龙拟态’,为适应此界规则,护其灵智初开。今拟态已破,需重归本源,经历龙族应有之‘成长期’……”

并非倒退,并非受伤。她只是回归到了她这个血脉真正应该开始的起点。人类的形态只是伪装,如今褪去伪装,显露出内在真实的、幼小的龙之本质。

心智与记忆的“退化”,只是伪装,骗过此番天道的手段而已。

“此乃必经之路,无可回避,亦不应回避。唯有经历此番浓缩之重塑,褪去凡胎之桎梏,方能铸就无上龙基,未来方可翱翔于九天星海之上……”

信息流中传递出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不是选择,而是命运。是隐藏在血脉中的古老契约,是通往更高层次的唯一途径。

短暂的“失去”,是为了未来更加广阔的“得到”。父母的决策,并非一时兴起,而是遵循着这古老而严苛的血脉法则。

“吾等身为父母,已为她铺就前路基石,然成长之伴,守护之责,需托付于尔等——与她缘缔深厚、命运交织之付丧神……”

最后的信息,带着沉甸甸的托付之意。

他们无法亲手陪伴女儿度过这关键的“成长期”,世界的规则、血脉的禁忌都不允许。他们只能将这份重于泰山的责任,交给这些因“缘”而聚集在女儿身边的刀剑们。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极致的信任。

信息的洪流缓缓退去,如同潮落。

四人的意识回归本体,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彼此对视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一般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

原来,这不是意外,不是伤害,而是……命运早已写好的必经之路!是深爱女儿的父母,在冥冥之中,为她引导出的、通往更高层次的途径!

长谷部眼中的愤怒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震撼。他看向凌笑笑的目光,不再是看着一位遭遇不幸的主君,而是仰视一位正在经历神圣蜕变的小小神明。

药研深吸一口气,作为科学家,他本能地开始分析这些信息的含义,思考着这对笑笑身体、灵力乃至心智的影响,以及他们未来需要如何调整养护策略。

三日月宗近唇边的笑意加深了,那笑容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美丽的眼眸中新月沉浮,深邃的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有震撼,有明悟,更有一种……仿佛等待了千年终于得见传说的宿命感。

他凝视着笑笑的睡颜,新月般的眼眸里,沉淀着不同于其他刀剑的、更为复杂深沉的光。

那其中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明晰的、超越了忠诚界限的悸动。

守护一位成长中的龙神,这漫长的岁月,似乎突然变得无比诱人。

而小乌丸,感受着那信息流中属于父母的、深沉如海的爱与良苦用心,他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目光再次投向榻上沉睡的孩童,那眼神已与片刻前截然不同。

少了许多彷徨与沉痛,多了几分明悟与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的责任感。已带上了一种更加明晰的“父性”的柔和与决意。

“原来如此……”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千年岁月的厚重与了然,“为父……明白了。”

玉简的光芒渐渐收敛,第一次的信息传递似乎告一段落。更详尽的细节,或许需要他们之后慢慢消化探寻。

但那把悬浮在一旁的古老钥匙,正无声地提示着他们——父母的托付,远不止于此。

那个绣着奇异纹样的荷包,其内部,恐怕隐藏着更为惊人的秘密,与支撑凌笑笑走过这段“成长期”的全部依仗。

真相的帷幕,才刚刚揭开一角。而本丸未来的道路,已然铺陈开来,指向一个他们从未想象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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