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芷心中最后一丝对旧日情分的惋惜也彻底消散，只剩下沉沉的失望与冰冷的寒意。她摇了摇头，声音沉重：“静书，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将这恶毒的心思，动到杀人害命之上。这已不再是女儿家的嫉妒怨怼，这是犯罪，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为什么不能？！”周静书尖叫着反驳，彻底撕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内里最偏执阴暗的一面，“我就是要让你们所有人都陪我一起痛苦！要怪，就怪三个人的友谊太过拥挤！注定要有一个人被排除在外，成为多余的影子！凭什么你们可以拥有那么多，而我却什么都要靠后，什么都得不到？！”
苏清芷忽然想起一桩旧事，眼神锐利，直刺向她：“所以，当初在姻缘树下，明姝和裴大人定情之事，也是你第二天特意进宫，故意透露给皇上的，对吗？”
周静书冷哼一声，昂起头，毫不避讳地承认：“是！是我！”
她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没能得逞的遗憾：“不光如此！就连赵明姝那个蠢货之前不顾一切跑出京城去找你，也是我在背后教唆的！我告诉她你可能在南边遇险，怂恿她去找你！我原本想着，她最好就死在外面，跟你一样，永远别再回来！这样……裴琰或许就能看到我了……”
她的话语顿住，脸上露出一抹不甘和愤恨，“只是我没想到，裴琰竟然会不顾一切地追她而去！而且……而且竟然没有怪她私自离家！反而……反而更加怜惜！凭什么？！凭什么她赵明姝总能如此好运！”
苏清芷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张因嫉恨而扭曲、却又带着一种破罐破摔般快意的脸，心中最后一点波澜也归于死寂。她终于彻底明白，那段曾经被她珍视的、属于三个少女的明媚时光，早在不知何时起，就在周静书的心中悄然变质、腐烂，滋生出的不是怀念，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怨毒。
“三个人的友谊，太过拥挤……”苏清芷轻声重复着周静书方才的指控，唇角牵起一抹极淡却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彻骨的失望与了然，“不，静书，你错了。拥挤的，从来都不是友谊本身。拥挤的，是你的心。你的心里，早已被无休止的嫉妒和怨恨塞得满满当当，扭曲变形，再也容不下半分真诚、祝福，乃至一丝一毫美好的东西。是我们看错了你，也是你……早已抛弃了曾经的自己。”
周静书霍然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挺直脊背，试图维持最后一丝可怜的尊严，眼神冰冷，带着一种自欺欺人的决绝：“多说无益！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周静书。”苏清芷也缓缓站起身，第一次，如此清晰而疏离地连名带姓称呼她，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终结的意味：“以往种种，算我苏清芷错付了。”
她微微停顿，目光最后一次掠过对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最终定格在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上，说出了最后的决别：“从今日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苏清芷不再有丝毫留恋，决然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这间承载了太多回忆的雅间。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身后那道或许依旧充满恨意，或许也闪过一丝空洞的目光。
茶楼外，阳光正好，街市喧嚣，人声鼎沸，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然而，这温暖的阳光，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论如何也照不暖苏清芷此刻冰冷的心。
她站在熙攘的街头，微微仰头，闭上眼，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温度，心底却是一片经历过背叛与决裂后的荒芜与冷寂。一段真挚的友谊就此埋葬，一个曾经亲密的名字从此成为陌路，甚至……是仇人。
她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眸中只剩下一片清明与坚定。她不再回头，迈开脚步，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潮。
苏清芷回到靖王府中，未作停歇，径直去了鹤鸣苑。屋内药味弥漫，老王爷在药力作用下昏睡着，呼吸虽仍微弱，但比之前平稳了些许。她净了手，取出银针，凝神静气，开始为老王爷进行第一次施针驱毒。
萧承晏一直守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苏清芷的身上。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紧抿的唇线，以及那双清澈眼眸中深藏的冰冷与疲惫，无需多问，茶楼对峙的结果已然不言而喻。他默默递上所需的器物，无声地给予支持。
施针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当苏清芷将最后一根银针小心取出，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仔细为老王爷盖好锦被，这才直起身，轻轻舒了一口气。
两人默契地离开鹤鸣苑，回到主院。屏退左右后，苏清芷的脸上才显露出凝重之色。
“承晏，”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外公所中的毒，名为缠丝枯，极其阴损，会慢慢侵蚀五脏元气，表象与年老体衰无异。解毒过程需分次进行，颇为棘手。其中最关键的一味引药九心莲，极为罕见，王府药库没有，我需要立刻传信给药王谷，请莫谷主设法送来。”
萧承晏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即刻让夜影安排最快的人手去送信。外公……就全权交给你了，清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苏清芷轻轻摇头，握住他的手：“你我之间，何谈辛苦。”她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更加严肃，“承晏，还有一事。今日周静书虽亲口承认是她下的毒，但我仔细探查了这缠丝枯的毒性发作方式和隐藏之深，其手法……与你当初中的毒，非常相似。都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衰弱，死状与自然病亡无异。”
萧承晏眼中寒光乍现：“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