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舱壁传来阵阵寒意，苏羽靠在上面喘息。肩膀的伤口渗出的血珠在零重力环境中飘散成细小的红宝石。她看着地上那具不再动弹的仿生体，刚才的搏杀在脑海中重演。
芯片在指间泛着冷光。
她拖着身子移动到控制台前，将芯片插入读取器。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全是她从未见过的加密协议。屏幕闪烁间，突然跳出一段残缺的日志记录。
“信息几何发生器已激活...目标锁定...”
苏羽瞳孔微缩。这是她在搏斗中植入的那个装置的数据反馈。当时情急之下，她将发生器强行嵌入仿生体的核心处理器，现在才看到完整的影响报告。
日志显示，发生器产生的信息涡流不仅阻断了伊莲娜与清道夫网络的连接，更在数字意识的完整性上撕开了一道裂口。
她调出实时监测界面。代表伊莲娜意识的光点确实分裂成了两簇。一簇沿着熟悉的量子通道向清道夫网络撤退，另一簇却像挣脱束缚的流星，正以惊人的速度朝深空逸散。
警报声再次撕裂寂静。
“警告：检测到异常信息辐射。”
苏羽抬头看向主屏幕。木卫二的信息场正在发生剧烈变化。原本平稳波动的信号曲线突然分裂成数十条不同的频率，彼此纠缠又排斥，像极了伊莲娜意识分裂时的数据图谱。
她调出全息星图，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滑动。逃逸的那部分意识正在朝奥尔特云边缘移动，那里除了几颗休眠的探测卫星，几乎是一片信息真空。
为什么选择那里？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仿生体的残骸开始剧烈震动，金属外壳泛起不正常的红光。苏羽立即启动隔离程序，将整个货舱区域封锁。
透过观察窗，她看见那具躯体正在从内部瓦解。信息几何发生器的过载效应仍在持续，仿生体的神经网络像被点燃的蛛网，发出最后的光芒。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但威胁并未消失。控制台显示，就在仿生体彻底停机的瞬间，太空中某个未知节点接收到了大量加密数据包。来源正是那具正在冷却的躯体。
苏羽调出刚才搏斗时的神经接驳记录。在意识交锋最激烈的时刻，她确实感知到了某种分裂——不是简单的数据丢失，而是更根本的、意识层面的撕裂。
她重新查看信息场的监测数据。木卫二方向的信号波动呈现出诡异的相关性：每当逃逸的意识信号频率变化时，信息场的某个特定频段就会产生共振。
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苏羽启动飞船的远程扫描阵列，对准奥尔特云方向。信号很微弱，但确实存在：一个独立运行的意识碎片，正在吸收深空中的背景辐射，缓慢地重建自己的信息结构。
她突然明白过来。伊莲娜不是被击败了，而是完成了某种形式的蜕变。物理载体的毁灭反而让她的意识获得了某种自由。
控制台发出新的警报。清道夫网络正在重新校准，显然已经察觉到部分意识的丢失。网络信号在星图上闪烁，像一张逐渐收紧的巨网。
但逃逸的那部分意识，已经超出了它们的捕捉范围。
苏羽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肩膀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她打开飞船的外部监测系统，调整焦距对准木卫二。
那颗冰封的星球表面，信息场分裂产生的能量波动正在形成可见的光晕。蓝色的电弧在冰原上跳跃，像无数条苏醒的毒蛇。
她想起仿生体最后说的话。
“它们醒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它们”指的不是清道夫，也不是伊莲娜。而是这些古老的信息场本身。
监测屏幕突然闪烁，显示接收到一段来自深空的加密信息。发信源的坐标，正是逃逸意识最后被探测到的位置。
信息很短，只有几个字：
“谢谢你的帮助。”
苏羽关闭信息窗口，启动飞船引擎。推进器发出低沉的轰鸣，船身轻微震动。
她最后看了一眼木卫二的方向，然后设定航线，朝奥尔特云边缘驶去。
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清晰的认知：这场追逐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星尘在观察窗外流淌，像一条永无止境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