铆钉枪的充能栓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能量在枪管内低鸣，如同蛰伏的野兽。苏羽最后看了眼工作室外逼近的光束，转身跃入夜色。
沙漠的冷风裹挟着沙粒拍打在防护服上。坐标点在终端屏幕上稳定闪烁，像一颗坠落凡间的星辰。他奔跑时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以及远处猎人小队调整阵型的机械运转声。
量子存储器在腰间发烫。他一边奔跑一边调出数据界面，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滑动。零点氦晶灾难的完整记录被提取出来，那些被尘封的真相在夜色中流淌成一道光河。
“接收中。”秦岚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比投影时更加真实。
苏羽将数据流完全开放。首先是灾难当天的能量读数曲线——那条本该平稳运行的蓝色弧线在某个瞬间突然陡峭，突破所有安全阈值。随后是基地内部监控片段：雷诺将领站在指挥台前，他的声音经过降噪处理依然带着金属般的冰冷。
“无视安全协议。将输出功率提升至百分之二百。”
接下来是更残酷的画面。零点氦晶在过载中碎裂，实验室被蓝色的能量风暴吞噬。工作人员在强光中化作透明的剪影，然后像被风吹散的沙雕般消散。这些影像资料一直被标记为“实验事故”，现在终于重见天日。
“继续。”秦岚的声音里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苏羽跳过一道沙丘。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但手指依然稳定地滑动着。他发送了最后一份证据：雷诺与军工企业代表的加密通讯记录。那些冷冰冰的交易条款，用无数生命换来的政治筹码，此刻全部暴露在沙漠的夜风中。
终端突然震动。一条新信息闯入界面——是马克·李的实验日志。那个年轻的实习生在最后时刻用个人终端记录了整个过程：“他们告诉我这是在为联邦做贡献……但为什么我的手指在颤抖？”
苏羽将这份日志一同发送。没有添加任何注释。
耳机里陷入漫长的寂静。只有微弱的电流声提示着连接依然存在。远处工作室的方向传来爆炸声，猎人小队终于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够了。”
秦岚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里面的冰层彻底融化。那不是一个战略家在说话，而是一个刚刚目睹所有信仰崩塌的女人。
苏羽终于抵达坐标点。那是一片被风蚀的岩层，中央静静躺着一个金属箱。当他触碰箱体时，认证绿灯亮起，箱盖无声滑开。里面只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散发着柔和的蓝光。
“这是……”
“我最后的底牌。”秦岚说，“现在它是你的了。”
苏羽将芯片插入终端。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揭示出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真相版图。雷诺的整个计划，GSS-1项目的真正目的，以及那些被标记为“可牺牲”的试验场坐标。
远处的爆炸声越来越密集。猎人小队已经发现他不在工作室内，搜索范围正在扩大。
“向东五百米，有一处地下通道入口。”秦岚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多了某种新的东西——一种共同背负秘密的沉重，“我能暂时干扰他们的追踪系统，但不会太久。”
苏羽抓起金属箱，向着她指示的方向冲刺。沙粒灌进他的靴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沙漠特有的干涩气味。他听见头顶有侦察机掠过的嗡鸣，但很快就像失去目标般盘旋着离开。
通道入口隐蔽在一块风化的巨岩后。他滑入黑暗时，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工作室的方向已经陷入火海。那些他精心维护的设备，积攒多年的资料，全都在烈焰中化作纷扬的火星升上夜空。但他腰间别着的芯片沉甸甸的，里面装载着比整个工作室更珍贵的真相。
通道内弥漫着尘土和金属的气味。苏羽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终端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全新的坐标，这次远在三千公里外。
“我们都有需要偿还的债，苏羽。”秦岚轻声说，“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了。”
通道深处传来细微的响动。不是追兵，而是某种机械运转的声音。苏羽握紧铆钉枪，向着黑暗迈出第一步。芯片在终端插槽里微微发烫，像一颗刚刚开始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