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钱庄二楼，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凝重。谭国华放下手中那只清仿成化的斗彩小杯，杯底与紫檀茶盘相触，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如同敲碎了某种虚假的宁静。
“坑了很多人？”陈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锋扫过谭国华略显忧虑的脸，“谭老，您指的是……龙文江？还是那些被我断了财路的文物贩子？或者……是那些被我挡了路的日本人？”
谭国华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陈云面前的空杯缓缓注满碧绿的茶汤，水汽氤氲，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龙文江那点事，圈子里都知道是他咎由自取，掀不起大浪。麻烦的是……外面传的更难听。”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有人说你勾结境外势力，倒卖国宝；有人说你仗着沈家撑腰，巧取豪夺，连纳兰家、京都几大世家的东西都敢黑；更有人说……你手里沾着人命！上次那个日本女间谍羽田纯子的失踪，还有黑龙会几个骨干在珠江离奇暴毙……都算在你头上了！”
陈云端起茶杯，滚烫的杯壁灼着指尖，他却恍若未觉。茶水入口，带着龙井特有的微涩回甘，却压不住心底翻腾的冷意。他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杯沿上划过：“羽田纯子？黑龙会？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谭老，您信吗？”
“我信不信不重要！”谭国华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重要的是，这股风是从京都刮过来的！而且……越刮越邪乎！纳兰家那位老爷子，最近在几个老朋友的聚会上，话里话外对你很不满。还有几个以前跟你有过节的掮客，最近在京津圈子里异常活跃，四处散播你的‘事迹’！小陈，树大招风啊！你现在手里握着的东西，眼红的人太多了！沈家能压住明面上的，可这暗地里的冷箭……防不胜防！”
陈云沉默片刻，丹田深处，《秘藏心鉴》的鱼形真炁缓缓流转，带来一丝冰凉的清明。他忽然问道：“谭老，您刚才说……镇北叔公给我找了个研究电池的超级人才？”
话题的陡然跳跃让谭国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对，叫鲁东，麻省理工和哈佛的双料博士后，搞什么……石墨烯电池的。老陈（陈镇北）跟我提过一嘴，说这小子是个天才，但也是个烧钱的无底洞，国内没人敢接盘。怎么？你真打算投？”
“为什么不投？”陈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石墨烯……那是未来。谭老，帮我个忙。”
“你说。”
“动用您在京都和津门的所有关系，帮我查清楚两件事。”陈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第一，这股黑我的风，源头到底在哪里？是纳兰家？还是……藏在纳兰家后面的什么人？第二，帮我留意一个叫‘九樱会’或者带有‘九樱黑龙纹’标记的日本秘密组织，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九樱黑龙纹？”谭国华眉头紧锁，在记忆中搜索着，“这标记……有点耳熟。好像……在早年一本讲日本黑龙会秘史的禁书上看到过插图？据说是比黑龙会更隐秘、更古老的派系……你怀疑是他们？”
“不是怀疑。”陈云的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深邃如渊，“是肯定。羽田纯子临死前，身上就有这个纹身。川岛次郎的藏宝图上，也有类似的标记。还有……鬼谷神殿里那些东西的转运标签上，印的就是这个！”
谭国华倒吸一口凉气！鬼谷神殿！川岛次郎宝藏！这些名字背后蕴含的凶险和隐秘，让他这个见惯风浪的老江湖都感到一阵心悸！他瞬间明白了陈云要查这个标记的份量！
“好！”谭国华重重一拍桌子，紫砂壶都跳了一下，“这事交给我！拼着这张老脸不要，我也给你挖出点东西来！”他随即又忧心忡忡地补充道，“不过小陈，你也要小心！那个鲁东……你打算怎么安排？他研究的这东西，动静怕是不小。”
“动静大才好。”陈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正愁没地方吸引火力呢。让他来珠江市。我会在开发区给他划一块地，建最顶级的实验室，要多少钱给多少钱！他不是要报效国家吗？我给他这个舞台！我倒要看看，是哪些牛鬼蛇神，会忍不住跳出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夕阳的余晖将高楼大厦镀上一层金边，也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半明亮，一半隐没在渐深的阴影里。
“另外，谭老，”陈云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森寒，“帮我放出风去。就说我陈云，在粤西老家投资了几个厂子，其中有一个……是专门做高精度军工模具的，技术来源……很特别。”
谭国华瞳孔猛地一缩！军工模具？！技术来源特别？！这哪里是放风，这分明是……钓鱼！而且是拿自己老家的产业当鱼饵！钓那些藏在暗处、对“鬼谷秘藏”虎视眈眈的大鱼！
“小陈！这太冒险了！”谭国华急道，“你阿爸刚出事……”
“就是因为阿爸出事了！”陈云猛地转身，夕阳的逆光中，他的眼神如同两点燃烧的寒星，冰冷刺骨，“我才要把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都引出来！让他们动！让他们跳！我等着他们！”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利落地穿上：“鲁东的事，您尽快安排。九樱黑龙纹和京都那边的消息，就拜托您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看着陈云挺拔却带着一股决绝煞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谭国华久久无言。他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小子……是要把整个珠江市，乃至更远的水，都彻底搅浑啊！
他拿起桌上的老式转盘电话，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京都号码，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老练，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肃杀：
“老伙计，是我，谭国华。帮我查几个人……对，要最深的根底……尤其是他们最近和东洋那边，有没有不干净的往来……钱不是问题，我要最快最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