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对奶茶那异乎寻常的、反复出现的渴望,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白羽的心头,让他无法忽视,也无法安宁。
他不再是那个只关注物理威胁的守护者。
他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白玉精神与情绪层面的每一丝波动。
他注意到,白玉发呆的次数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些,目光偶尔会失去焦点,像是在回忆或者追寻着什么。
他注意到,白玉在训练间隙休息时,会无意识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尤其是在闻到窗外飘来的、其他食物的香气时(虽然不如对奶茶反应明显)。
他甚至注意到,白玉这几天的梦境似乎不太安稳,有时会在睡梦中轻轻蹙眉,或者发出一些模糊的呓语,虽然听不清内容,但那种沉浸在某种情绪中的状态,与以往单纯的疲惫沉睡有所不同。
这些变化都非常细微,若非白羽将全部心神都放在弟弟身上,几乎难以察觉。
但它们确实存在。
像水面下悄然蔓延的暗色水藻,预示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正在发生。
白羽几乎可以肯定,这与那家奶茶店,与那个叫苏晓的女生,与她腕表中隐藏的、未知的技术脱不开干系。
对方的目的,绝不仅仅是采集生物信息那么简单。
他们似乎还在尝试着……影响甚至塑造白玉的某些本能倾向和情绪记忆。
这种认知,让白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可以抵挡明枪明箭,可以粉碎物理层面的袭击。
但这种针对精神、针对潜意识、针对最私密欲望的渗透与操控,让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必须找到应对的方法。
在咨询了凌雨(凌雨也从技术角度确认了这种“生物信息锚点”影响潜意识的可能性存在)之后,白羽决定采取一种相对温和,但或许有效的策略——记忆覆盖与正向替代。
既然对方试图用一个“愉悦的奶茶记忆”作为锚点,来影响白玉。
那么,他就尝试用更多、更强烈、更真实的“正向愉悦记忆”,去覆盖、去冲淡那个被刻意植入的“锚点”。
他要让白玉的生活,被更多美好的、积极的、与他(白羽)紧密相关的体验所填满。
让那些属于兄弟二人的、真实的温暖记忆,成为白玉潜意识中更强大的“引力源”。
于是,从那天起,白羽开始有意识地、更加密集地安排一些与训练无关的、纯粹属于“生活”的活动。
他会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突然带着白玉去市里新开的那家据说很好吃的冰淇淋店,买一个他记得白玉曾经提过想尝试的口味。
他会在白玉完成一个阶段性训练目标后,陪他去看一场他期待已久的电影,在黑暗的影厅里,共享一桶爆米花,感受着彼此陪伴的宁静。
他甚至在某个周末,推掉了基地的安排,带着白玉去了郊外一个安静的公园,什么都不做,只是并肩坐在长椅上,看着湖面的波光粼粼,听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轻松的话题。
这些活动,与奶茶无关。
与任何可能的“风险点”无关。
只与“快乐”和“陪伴”有关。
白羽在这些时刻,会刻意收敛起自己所有的警惕和冷硬,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陪着弟弟休闲的兄长。
他会耐心地听白玉絮絮叨叨地讲述学校里的趣事。
他会在他被冰淇淋冰到龇牙咧嘴时,眼里漾开极淡的笑意。
他会在看电影看到感人处,感受到白玉悄悄抓住他衣袖时,反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将那些属于兄弟二人的、真实的、温暖的、安全的记忆,如同最细密的丝线,编织进白玉的情感网络里。
他要让白玉的潜意识明白——真正的愉悦和安心,来自于真实的陪伴,来自于彼此依靠的温暖,而不是一杯被刻意赋予了某种暗示的、甜腻的饮料。
这个过程需要耐心,需要时间。
效果也并非立竿见影。
白玉偶尔还是会下意识地瞥向校门口的方向,还是会因为路过面包店飘出的甜香而微微走神。
但白羽能感觉到,那种渴望的强度和频率,似乎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悄然下降。
当白玉捧着哥哥买的、造型可爱的冰淇淋,眼睛亮晶晶地、像只得到珍宝的小动物般小口舔舐时;
当他在电影紧张的剧情中,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哥哥的手,感受到那稳定有力的回握时;
当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靠着哥哥的肩膀,在温暖的阳光下几乎要睡着时……
那些时刻,他冰蓝色的眼眸里,充盈着的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踏实、也更加持久的满足与安宁。
那是一种根植于真实情感连接的安全感,远非一杯饮料带来的短暂刺激所能比拟。
白羽看着弟弟在这些时刻放松而依赖的神情,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冰冷的坚冰,似乎也在一点点融化,漾开温柔的波纹。
他知道,这条路是对的。
他或许无法立刻根除那个被种下的“锚点”。
但他可以用更多、更强大的“正向记忆”,将它层层包裹,压制,直到它在白玉的潜意识深处,变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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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地下实验室。
“烛龙”看着监控屏幕上,那代表着“北极星”情绪波动和潜意识趋向性的数据曲线。
曲线显示,目标近期出现愉悦反应的触发点,变得分散而多样,不再像之前那样,高度集中在与“蜜语”奶茶店相关的记忆锚点上。
而且,这些愉悦反应的“质量”(根据生物信息综合评估),似乎也比之前更加……稳定和深厚。
“哦?”“烛龙”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转化为一种更加浓厚的、如同发现了新玩具般的兴趣。
“看来,我们的‘守护者’,找到了一种笨拙却有效的应对方式呢。”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在试图用‘真实’的情感体验,来覆盖我们精心设置的‘锚点’?”
他非但没有因为“锚点”效果被削弱而感到沮丧,反而因为白羽展现出的、这种试图从情感层面进行对抗的行为,而感到一种奇特的……愉悦。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低声喃喃,“情感的对抗,潜意识的博弈……这比单纯的数据采集,要有趣得多啊。”
他像是看到了实验出现了新的变量,而这变量,让整个“项目”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迷人。
“记录下所有新的愉悦反应触发点及其对应的生物信息特征。”“烛龙”对技术员下令,“分析其情感构成,尝试建立新的‘正向记忆’模型。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到更精妙的、进行‘情感诱导’或‘记忆嫁接’的可能性。”
他的思维,永远跳跃在常人无法理解的领域。
对他而言,白玉和白羽之间深厚的兄弟情感,非但不是障碍,反而可能成为他进行更深度“研究”的……绝佳素材。
他甚至开始设想,如果能够模拟甚至“复制”那种来自“守护者”的情感反馈,是否能够更轻易地获取“北极星”的信任,甚至……引导他的行为?
这个想法,让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起更加狂热和危险的光芒。
战斗,在更深的、关乎情感与记忆的层面,悄然升级。
一方,试图用真实的温暖覆盖阴影。
另一方,则冷眼旁观,试图将这份温暖也纳入算计,化为更致命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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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宿舍。
夜晚。
白玉洗漱完毕,爬上床,习惯性地往哥哥身边靠了靠。
白羽放下手中的书,替他掖好被角。
“哥,”白玉在黑暗中轻声开口,声音带着睡意,“今天……很开心。”
白羽侧过头,在朦胧的夜色中,看着弟弟模糊的轮廓。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谢谢你,哥。”白玉的声音更轻了,像羽毛拂过心尖。
然后,他便不再说话,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安稳的睡眠。
这一次,他的眉头是舒展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恬静的弧度。
白羽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没有动。
窗外,月色如水。
室内,兄弟二人的呼吸交织,构成宁静的夜曲。
白羽知道,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依旧虎视眈眈。
但至少在此刻,他守护住了弟弟一夜的安眠。
而他,将继续在这条守护的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用他的一切。
去覆盖所有试图投射在白玉生命中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