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的敲门声和问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房间里灼热暧昧的空气。
行水的动作猛地顿住,唇瓣还与苏愿的紧密相贴,但他的身体已然僵硬。
苏愿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体内沸腾的情感和骤然升起的警惕所形成的剧烈冲突。
她没有动,只是微微睁开了眼睛,眼底那片被情欲氤氲出的迷雾迅速散去,重新被冷静和算计所取代。
她甚至能感觉到,行水箍在她腰间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门外,十一没有得到回应,显然不耐烦了,敲门声又响了几下,带着执拗:“姐姐?我知道你没睡,我听到声音了。”
行水深吸了一口气,极其缓慢地松开了苏愿的唇。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浅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未褪的情潮和冰冷的杀意,声音低哑得几乎破碎:“他……”
苏愿却伸出食指,轻轻按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了他后面的话。
她的眼神示意他保持安静,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仿佛在说:这不正是你想要的“激怒”吗?
行水读懂了她的眼神,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闭上了嘴,但那紧绷的身体和锐利的目光,依旧锁定着门口的方向。
苏愿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扬声回应,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悦和慵懒:“十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门外的动静停了一瞬,随即,十一的声音传来,那语调变得有些古怪,像是强行压抑着什么:“是很重要的事,关于……明天的仪式。姐姐,开门好吗?”
他的坚持,透着不同寻常的焦躁。
苏愿与行水交换了一个眼神。
行水微微点头,无声地移动脚步,隐匿到了房间内侧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之后的阴影里,气息几乎瞬间与环境融为一体。
苏愿这才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和发丝,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十一站在门外,身上还穿着舞会时的衣服,只是领结被他扯得有些松散。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了平日刻意伪装的无辜和灿烂,下垂的狗狗眼里阴沉沉的,仿佛凝聚着风暴。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迅速扫过苏愿的脸,尤其在她比平时更加红润,甚至微微有些肿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刺骨。
“姐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平静,“你的嘴唇怎么了?”
苏愿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随意地抬手擦了擦嘴角,语气平淡:“没什么,刚才不小心磕了一下。”
她挡在门口,并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你说的重要的事,是什么?”
十一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试图窥探房间内部,但苏愿的身形巧妙地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十一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站在门口说,不太方便吧?”
“很晚了,我累了。”苏愿拒绝得干脆利落,“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十一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那阴沉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他盯着苏愿,眼神里充满了审视、怀疑,以及一种被忽视的怒火。
“姐姐,”他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苏愿身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你房间里……是不是有别人?”
与此同时,就在苏愿房间的斜对面,那面一直被白布覆盖的落地镜之后。
镜中世界,那片无边无际的苍白虚无里,暗红色的宝石王座之上。
阿斯特·冥正慵懒地靠坐在那里。
他暗红色的眼眸,此刻并非注视着虚无,而是清晰地映照出苏愿房间内的景象——就如同在看一场实时上演的戏剧。
他看到了行水的潜入,看到了两人之间充满张力的对话,看到了苏愿将行水逼至门后的挑衅,更看到了那个突如其来激烈而深入的吻。
当两人的唇瓣相贴的瞬间,镜中世界那永恒的苍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撼动,泛起了一圈圈剧烈的涟漪。
阿斯特·冥手中把玩的一缕黑暗气息骤然凝固,然后被他生生捏碎!
他俊美妖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比平时更加冰冷。
但那双暗红色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有血海在翻腾,有无尽的暴风雪在肆虐。
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弥漫开来,让整个镜中世界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他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两人唇齿交缠,看着行水的手紧扣在苏愿的腰际,看着苏愿那看似回应的姿态……
直到十一的敲门声打断了一切。
看着苏愿冷静地在打发十一走,看着行水隐匿于窗帘之后,阿斯特·冥缓缓地靠回了王座。
他抬起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镜面,仿佛能透过镜面,抚摸到苏愿那刚刚被另一个男人亲吻过的唇瓣。
指尖所及之处,冰冷的镜面竟然发出了细微的“咔咔”声,浮现出几道蛛网般的裂痕!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他喉间溢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却又蕴含着足以毁灭一切的风暴。
他的“夫人”,果然从未安分过。
十一最终没能进入房间。
苏愿倚在门框上,姿态慵懒,眼神却带着不容逾越的疏离,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她那句“我累了”说得轻描淡写,却比任何厉声呵斥都更有效力。
“姐姐……”十一还想说什么,下垂的眼里翻涌着不甘和一种近乎委屈的阴郁,但苏愿已经微微后退,准备关门。
“明天再说吧,十一。”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晚安。”
房门在他面前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如同将他所有的试探和躁动都关在了门外。
门外,十一僵立了片刻,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所有的伪装彻底剥落,只剩下一种混合着嫉妒、愤怒和被抛弃感的阴沉戾气。
他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透过厚重的木板,看到里面那个让他失控的源头。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淬毒般的寒意:
“行……水……”
他猛地转身,身影融入走廊的黑暗中,脚步声带着压抑的怒火,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