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如注视着她：“见到他那样的状态，你是否感到了失望？”
王珍珍抬起头，稍作思索：“虽然与我所期待的不尽相同，但他终会康复。无论他变成何种模样，我对他的心意永不会改变。”
苏晏如轻挑眉头，带着一丝好奇：“你对你的师父动了心吗？”
王珍珍脸颊微红，轻轻点头：“是的。”
苏晏如更加感兴趣地追问：“那你师父可知你的心意？”
王珍珍点头确认：“上次重逢，我已向师父坦诚了我的感情。”
苏晏如突然想起，先前因泄洪他们避难至活死山时，樊青与王珍珍之间的确有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氛。
苏晏如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你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
所谓的谈心，不过是找个倾听者，倾诉感情上的困扰。
王珍珍轻轻点头。
“师父并未接受我的情感，他劝我放下执念。但我的心，自八岁至十八岁，若能放下，我早已为人妇。”
苏晏如轻啜一口香茗：“就情感而言，我支持你追寻真爱。”
“然而理性告诉我，你应当三思。你师父肩负着无数条生命的债，锦衣卫的牢狱似乎已为他预备。你将如何自处？难道愿意与他共度囹圄岁月？”
王珍珍凝视着桌面：“我愿意。”
苏晏如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她。
这女子，莫非是痴情至极？
青春似锦，竟愿为一个男子投入漫长的黑暗？
所求何来？
王珍珍看来并非那般轻率。
苏晏如实在难以理解她的抉择。
王珍珍轻拭眼角，抬头询问：“那么你呢？接下来有何打算？大人想必会因兵符之事忙碌一时。”
苏晏如轻摇扇子，悠然饮茶：“返回京城。”
王珍珍望着她：“真的，要回京城吗？”
她微微一笑：“我陪你一同前往，路上相互照应，也好让大人安心。”
苏晏如轻轻摇手：“我只是说回京城，尚未定下具体的行程。我觉得这行宫风景优美，或许会多逗留几日。”
王珍珍为苏晏如斟上一杯茶，微笑道：“我闲来无事，便跟随你，也好趁机多学些知识。”
“随你便。”苏晏如随意应道，对于身旁跟随的韩平安等人，她早已习惯，再多一人亦无妨。
饮食起居，概由沈述白负责，账目上记得清清楚楚。
上午与王珍珍相伴，午后她离去后，苏晏如依旧斜倚在软榻之上，沉浸于书海之中。
某个瞬间，她的目光落在王珍珍方才所坐之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思索的笑意。
沈述白与苏清风连日来忙碌不已，行宫内锦衣卫与大理寺的密信如雪片般飞来。
苏晏如并未参与其中，这几日她在行宫中过得颇为清闲。
天气晴朗，文莲与大圆等人日日往山间探险，带回的山珍颇受众人喜爱。
入住行宫的第三日晚，沈述白提前来到苏晏如的居所，提出要与她共进晚餐。
原本打算在苏晏如房中蹭饭的文莲等人，听闻沈述白将至，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苏晏如安静地坐在软榻上阅读话本，沈述白轻手轻脚地在她身边落座。
宫人们悄无声息地布菜，房中唯余苏晏如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苏晏如察觉到沈述白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禁转过头来询问：“何事？”
沈述白略一犹豫，终于启齿：“明晨我将离此行宫。”
苏晏如面色平静，淡然问道：“前往何处？”
“兴隆府。”
“那白衣人在哪？”苏晏如好奇地问。
尚不明朗，但已发现若干蛛丝马迹，须与苏清风一同前往查探。
他略作停顿，随后询问：“你打算与我们一起同行吗？”
苏晏如低头专注于手中的书籍，回应道：“我决定不加入，计划在行宫小住一段时间，随后直接返回京城。”
沈述白点头赞同：“如此甚好，我会通知赵总管，他们会妥善安排你的。”
虽然心中颇为不舍，但见苏晏如神情淡然，似乎并不介意与他分别。
待宫人安静地摆好餐具后退出，沈述白提议：“我让尘风陪你回京如何。”
苏晏如搁下书本，起身前往洗漱：“不必了，王珍珍表示愿意随我同行。让尘风留下继续为你效力吧。”
两人随后落座用餐。
沈述白食欲不振，苏晏如瞥了他几眼，轻声道：“吃饭时不宜多想，以免影响消化。”
沈述白于是重新拿起筷子继续进餐。
餐后，宫人收拾餐具，两人一同外出散步。
“白衣人在保定府逗留，必有诡计，你们务必多加小心。”苏晏如提醒道。
沈述白走近她，轻轻握住她的手。
苏晏如目光与他相接，手指自然地与他交缠。
“还记得在陵墓中遇见的那些黑衣人吗？”
“当然记得，那是会盟楼的人。此次白衣人留在兴隆，莫非与会盟楼有所关联？”
沈述白低声回应：“我们在兴隆府发现了会盟楼的踪迹。”
谈及此事，沈述白的语气充满了严肃与庄重。
苏晏如感到事情远非仅仅是发现了会盟楼那么简单，于是询问：“此事颇为棘手吧？”
沈述白点了点头，回答道：“确实是在兴隆府的将军府中发现了会盟楼的线索。”
苏晏如心头一震，立刻停下脚步：“难道会盟楼与兴隆守军有所勾结？”
“目前尚不能确定，需待我与苏清风亲自前往调查，方能水落石出。”
苏晏如紧握着他的手，关切地说：“那你二人务必多加小心。”
兴隆府地理位置紧要，紧邻京城。
在草原十八部尚未统一之前，保定便是大齐朝的军事重镇，驻有重兵。
直至如今，兴隆府的驻军数量仍远超其他府城。
若真如猜测，兴隆守军内部存在问题，那么事情的性质将远不止追查白衣人的下落那么简单。
沈述白与苏清风此刻前往，无疑如同深入龙潭虎穴。
感受到苏晏如的忧虑，沈述白露出了一丝笑容，安慰道：“我定会谨慎行事。待兴隆之事尘埃落定，那白衣人亦不足为患。届时寻回兵符，我便可返京复命……”
说到此处，他稍作停顿，轻咳了一声，接着有些腼腆地问道：“之后，我能否去拜见你的双亲？”
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苏晏如扬了扬眉梢：“有何不可？我们之前不就已经说好了吗？”
沈述白牵着她的手继续前行：“但你的父母会接纳我吗？”
苏晏如轻轻一笑：“我父亲必定会满意，至于我母亲，或许会有些难度。她希望我能嫁给一个平凡人。”
“而我，就是个平凡人。”沈述白坚定地说。
苏晏如看他为了得到认可，什么话都往自己身上套，忍不住笑了。
“你哪里平凡了？”
沈述白神情严肃：“确实平凡无奇。”
苏晏如轻笑回应：“好好好，你平凡。那么，这位平凡的沈大人，我们此刻将前往何方？”
原本只想在行宫花园中漫步两圈，然而沈述白牵着她的手却渐渐偏离了原路，直至前方连一盏灯笼也未悬挂。
沈述白停下脚步，轻轻握紧她的手，低声询问：“我可以吻你吗？”
声音细微，若非苏晏如听力敏锐，几乎会被周围的虫鸣淹没。
在这昏暗的光线中，沈述白的神情隐藏在夜色之中，但紧握着他手的苏晏如仍能感受到他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