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从那些被麻醉药剂模糊的片段里搜罗关键词。
“魔物娘…”
嘿，还真有。
当年和凯厄斯在安维斯帝国修行…就是互相在对方茶里加料、在魔法实验里埋坑的时候，我们在迷雾沼泽撞见个拟态成精灵少女的食肉花魔。
那拟态魔物蜷缩在树根旁，银发沾着晨露，翠绿眼眸盈满泪水，纤细手腕被带刺藤蔓缠绕着。
“救救我…”当时它用带着哀婉的嗓音求救，那美人受困的脆弱简直能激发任何过路者的保护欲。
而我已经凝聚起棘杀术，计算将这精妙拟态物拆解后，能换多少杯冒着泡沫的黑啤岩心。
毕竟会说话的魔物标本总能在那群怪癖收藏家那里卖出好价钱。
凯厄斯却突然拦住我，
“等等！这可是活生生的迷雾沼泽拟态种！”
老东西捋着胡须，“你看这拟态结构，肌肉纹理的模拟度，连精灵特有的耳廓神经末梢都还原了。”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虽然确实逼真，但还是提醒老头子，这东西是个会吃人的陷阱。
凯厄斯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怕什么？当年我和芽先知深入讨论过这个亚种，芽先知告诉我这东西捕食之前会先释放催情孢子。”
“等它准备释放孢子了，我们再解决。”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绷，只当是凯厄斯吹嘘的疯话，那位可是德鲁伊支柱之道的芽先知，凯厄斯还与他称兄道弟？
不是哥们，闹麻了，芽先知他知道自己认识你吗？
而凯厄斯刚凑近想观察瞳孔构造，那精灵少女的头颅突然从中间裂开，变成布满粘液锯齿的食人花口器，带着腥风朝他那颗睿智的脑袋咬下去。
当天的迷雾沼泽就传来一声怒吼，惊起渡鸦一片。
“豆芽仔你特么坑我——！”
……当晚我们拿着雇主给的酬金，在沼泽边缘的破酒馆喝到天亮。
我还晃着酒杯，满嘴跑火车。
“这种只会张开血盆大口的东西，根本不算魔物娘…”
“魔物娘？”凯厄斯好奇这个陌生词汇。
我当即拍着桌子给他科普，“就是保留部分魔物特征的人形生物。比如蛇尾女妖、蛛身祭司什么的，关键要有智慧，能交流。”
“…还要有危险又迷人的特质，像今天那种只有进食本能的低等拟态，顶多算会动的盆栽。”
老德鲁伊还掏出笔记本认真记录：“保留原始野性的人形智慧种，很有趣的生态定位，所以你认为，具备社会性的半人魔物反而更…”
“更带感，还特么和人类没有生殖隔离！”
当时的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给未来的枯荣尊者分身灌输什么奇怪概念，“想想看，当与你同行的不再是野兽，而是与你对等的、披着美丽外衣的危险存在…”
回忆在此戛然而止。
我呆滞地看向猫耳娘，她正好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
“…可那都是灌了矮人黑啤岩心后的醉话啊！”
我几乎要揪住头发呐喊，“谁让你当真了还付诸实践啊老登——！”
而且猫耳娘这算魔物娘吗？你的分类学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笔账，还是等以后见到枯荣尊者本人，再当面问他吧。
我看着还在因为回忆而有些低落的伯珂，强行把冲到嘴边的吐槽咽了回去，转移了话题：
“听起来是个复杂的故事。”
“所以，你誊写完了吗？”
伯珂吸了吸鼻子，把面前写满字迹的石板推过来，文字间还沾着可疑的水渍。
“喏，你看看。”她小声说着，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我耐着性子看伯珂写的那些研究。
这位猫耳娘学者怕不是对近代有什么误解。
说好的研究绯红国度近代神灵史呢。
伯珂直接从开天辟地开始写起，父神创世、族裔初诞、神灵纪元，这些远古历史倒还算符合考古界共识。
可一到近代神明时期就开始胡言乱语，基本是东拼西凑的野史传说加上她个人过于充沛的想象力的混合物。
我指了指她关于“圣光之神曾化身金丝雀与农妇深入交流后降下赐福”的离谱推论。
“首先，根本不存在圣光之神这个神只，”我竖起一根手指，“教廷信仰的是圣光这个概念本身。”
伯珂不服气道：“可民间传说…”
“民间还说父神的胆结石化作土元素之神呢。”我打断伯珂，“需要我背诵《圣典》里‘圣光无意，信徒布之’段落吗？”
“当年大审判长追着我念这段经文时，差点把我耳朵磨出茧子。”
这群圣光使徒确实从不供奉具体神像，但他们剿灭其他教会后，反倒成了最热衷于维护神灵权威的人。
毕竟总得有个统一标准来区分正统和该下冥河的异端。
虽然按这个标准，消灭其他教会的他们自己才是最大的异端头子。
伯珂的耳朵突然竖得笔直：“等等！为什么大审判长会追着你念经文，听起来根本不像正常的交流吧！”
我认真回忆了一下那次被追杀的原因：
“大概他觉得…安维斯大教堂的圣水里不应该有急性腹泻魔药吧。”
也不怪我们报复，那次大审判长把我们掘墓派的骨雕生意搅黄了，兄弟们气得要命，决心要报复一个大的。
当时掘墓派还有更过分的方案，比如把大审判长的孙女做成会背亵渎经文的尸姬。
但考虑到大家都没干过这种活，万一失手把小姑娘缝成歪脖子，岂不是要在亡灵法师圈里被笑到下一个纪元。
最后还是选了更朴素的下药方案。
在伯珂“这根本是亵渎吧”的惊呼声中，我夺过她手里的炭笔，直接在旁边的空白石板上唰唰写画起来。
空白石板上，我将已知的可靠文献出处以及合理的推测路径一一列出。
伯珂一开始还有点不服气，凑过来想看我能说出什么花来。
但随着我的讲解深入，她那双红色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彻底变成了惊叹：
“原、原来是这样！”
她激动得差点扑上来，被我一根手指抵住额头拦住。
“为了表示感谢！”
伯珂揉着被戳的额头，“我、我给您做顿晚饭吧！”
“虽然这里食材有限，但我手艺还不错的！”
我打量着她这副宅居族的样子，实在不怎么相信她会做饭，但对猫娘手艺的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
“行吧，别把房子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