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保镖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李子枫握着空酒杯的手指节发白，他看着面前这个刚刚还如猎豹般迅猛，此刻却突然跌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如纸的男人，心中的恐惧反而更甚。
林轩的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正在疯狂渗出。
那阵剧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他眼前的景象出现了短暂的重影。
这并非受伤，而是……过载。
陈三爷见状大惊，连忙冲上去扶住林轩。
“爷！您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动气伤了身子？”
林轩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高热量的巧克力，剥开锡纸塞进嘴里。
随着糖分入脑，那股几乎要将他凡人大脑撕裂的剧痛，才稍稍缓解。
他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
所谓的“神明知识库”，听起来高大上，其实不过是他这个落魄凡人，给自己那堆破碎的记忆碎片，找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曾几何时，他身负《龙隐玄经》，那是天下第一奇书，不仅记载着通天彻地的修真法门，更包罗了诸天万界的杂学、医理、机关、阵法。
那时候，他是神，拥有强大的神识。那些浩如烟海的知识，就像是存储在云端的庞大数据库，他只需动动念头，就能瞬间调取，毫无负担。
但后来，他自废道基，坠入凡尘。所有能力被彻底封印。不仅力量消失了，连承载这些知识的“神识”也崩碎了。
《龙隐玄经》不再是流转于经脉中的金光，而是化作了亿万个杂乱无章的碎片，硬生生地塞进了他这具脆弱的凡人肉身的大脑里。
这就是他失忆的根源。
凡人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如此庞大的信息流。为了自我保护，他的大脑主动封锁了这些记忆。
直到最近，随着他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尤其是建木之种对身体的修复，让他的脑域开发度远超常人，那些尘封的记忆才开始一点点松动。
他所谓的“鉴宝”，所谓的“扫描”，根本不是什么特异功能。
那是他强行调动凡人的脑细胞，在那些破碎的《龙隐玄经》记忆碎片中，进行疯狂的检索和比对。
每一次“鉴宝”，都是在用凡人的脑力，去承载曾经神明的阅历。
这就是代价。
就像是用一台老旧的单核电脑，强行运行庞大的超算程序。每一次运行，cpU都会过热，甚至面临烧毁的风险。
“我没事。”
林轩咽下巧克力，眼中的重影消散，重新恢复了清明。
他看着满脸惊恐的李子枫，声音沙哑。
“李公子，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什么怪物，只是一个……记性比较好，又比较容易饿的普通人。”
李子枫咽了口唾沫，勉强维持着豪门公子的体面。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过，我要你的船，还要你的航线。”
林轩站起身，那种虚弱感被他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冷静。
他走到房间的航海桌前，铺开了那张刚刚才显影的鲛人纱海图。
“李家是做航运起家的。你应该看得懂，这片海域意味着什么。”
李子枫凑过去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东沙大暗礁的内环？”
他猛地抬头，看疯子一样看着林轩。
“你疯了？那里是公海着名的‘鬼船坟场’！那里有强磁干扰，指南针会乱转，GpS信号会丢失，海底还有暗流漩涡！我的波塞冬号虽然是顶级游艇，但也不是潜水艇！进去就是死！”
“如果不进去，你会死得更快。”
林轩指了指那个被他击倒的保镖头目。
“这个人的虎口老茧，不是练枪磨出来的，是练刀。而且是反手刀。”
“在东南亚，只有‘黑鲨’组织的杀手，才会练这种专门割喉的反手刀。”
“你李家最近在争夺马六甲的航运份额，动了黑鲨的蛋糕。他们派人潜伏在你身边，不是为了绑架，是为了灭口，制造一场‘富二代海上意外身亡’的事故。”
李子枫浑身冰凉。
这些家族秘辛，连他父亲都只是含糊其辞，眼前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难道他真的是神？
不。
林轩看着李子枫的表情，心中淡然。
这哪里是神力，这只是《龙隐玄经》杂学篇中，关于“天下杀手流派”的记载，结合他刚才观察到的保镖步态、茧子位置，进行的逻辑推理罢了。
曾经的他，一眼就能看穿因果。
现在的他，只能像个侦探一样，从蛛丝马迹中拼凑真相。
虽然繁琐，虽然累，但这种“凡人的智慧”，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那片鬼船坟场，是你唯一的生路。”
林轩的手指点在海图中央的那个“归墟之眼”上。
“黑鲨的人正在外海布网，等着你的船自投罗网。但他们不敢进这片磁异常区。”
“因为他们不懂磁流体导航，但……我懂。”
林轩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子枫。
“这艘船上，有备用的机械罗盘吗？”
“有……在驾驶舱的应急箱里。”李子枫下意识回答。
“带我去驾驶舱。”
林轩拿起那只陨铁断手，又卷起海图。
“还有，把你船上所有的电子导航全部关闭。从现在开始，我们回到大航海时代。”
……
驾驶舱内。
船长和大副已经被李子枫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心腹水手掌舵。
窗外，风暴已经来临。
黑色的海浪如同山峦般起伏，拍打着游艇的舷窗。
林轩站在海图桌前，将那个备用的纯机械铜罗盘固定在桌面上。
此时，罗盘的指针正在疯狂乱转，完全失去了指向性。
这就是“鬼船坟场”的威力，强烈的地磁异常让一切现代仪器失灵。
林轩深吸一口气，再次强行调动脑海中《龙隐玄经》关于“阵法与磁场”的记忆碎片。
大脑再次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咬牙忍住，将那只陨铁断手，轻轻放置在罗盘的“天池”边缘，不断调整着角度和距离。
他在用这只断手的特定磁场，去“中和”外界的磁暴干扰。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物理平衡过程。
一毫米的偏差，都会导致导航失败。
汗水顺着林轩的鼻尖滴落。
终于。
在经过了十几分钟的调试后，那根疯狂旋转的指针，突然……停住了。
它不再指向正北。
而是死死地指向了东北方向，那个海图上标注着“归墟之眼”的方位。
成了。
林轩长舒一口气，感觉身体几乎被掏空。
这不是玄学。
这是物理学中的“磁偏角修正”与“同极相斥”原理。
古人不懂这些名词，却在《龙隐玄经》中总结出了“以磁制磁”的法门。
如今，被林轩用凡人的双手，完美复刻。
“左舵十五度，全速前进。”
林轩的声音虽然疲惫，却透着一股掌控全局的自信。
“我们，进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