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冷硬的光斑。承安指节叩着桌面，节奏紊乱。他不能仅凭谢琅一面之词就断定武忠是内奸，但谢琅冒死带回的消息，以及那条连接西南矿产与北境的隐秘线索，又让他无法等闲视之。这像一盘棋，对手不仅落子诡异，更似乎能窥见他棋盘下的意图。
“殿下，”心腹内侍无声无息地出现，低声道，“查过了，谢琅公子确是三日前抵京，匿居于南城一陋巷，期间只接触过一个卖炊饼的老翁，那老翁背景干净，是京城几十年的老户。”
承安“嗯”了一声，目光依旧沉凝。谢琅的突然出现和他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撼，也太过“及时”，就像早已准备好的剧本。是有人利用谢琅对他的不满，借刀杀人？还是谢琅真心投诚？或者，这本身就是一层套一层的迷局？
“继续盯紧谢琅，一举一动都要回报。另外，”承安压低声音，“动用‘听风者’，我要知道武忠近三个月来，所有不寻常的举动，见过哪些人，传过什么话，哪怕是他多吃了一碗饭，少睡了一个时辰，都要报上来。”
“听风者”是他手中最隐秘的力量，直属于太子，不经过任何朝廷机构，专司监察百官隐秘。此令一下，便意味着对父皇近侍的彻底调查，风险极大。
“是。”心腹内侍领命，悄然后退。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弹劾太子的声音也诡异地平息下去，仿佛之前的波澜只是幻觉。但承安却能感受到那股潜流在暗处涌动得更加汹涌。他按部就班地处理政务，对北境的安排依旧稳步推进，仿佛全然未受流言影响。
这日午后，他去给母后谢含烟请安。谢含烟正在临摹一幅山水，笔触淡雅从容。她屏退左右，只留母子二人。
“安儿，你近日心神不宁。”谢含烟放下笔，目光温柔却通透，仿佛能直抵人心。
承安沉默片刻，在母亲面前，他无需全然伪装：“儿臣只是觉得，这盛世之下，阴影似乎比想象中更浓重。”
谢含烟走到他面前，轻轻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动作一如他幼时。“你父皇与我能打下这片江山，并非只因战场上的胜负。朝堂如林，既有参天大树，亦有缠人藤蔓，更有藏于腐土之下的毒虫。辨明敌友，有时比击败敌人更难。”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尤其当阴影，可能来自你曾以为的光明之处时，更要沉住气。”
承安心中一震，抬头看向母亲。母后的眼神深邃，似乎意有所指。她是否也察觉到了什么？关于武忠？还是其他？
“儿臣明白。”承安颔首。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匆匆而入，神色有些惊慌：“娘娘，太子殿下，不好了！看顾御苑仙鹤的小内侍发现，那对陛下最喜爱的白鹤……其中一只，莫名暴毙了！”
仙鹤象征祥瑞，无故暴毙，在宫中被视为不吉之兆。谢含烟眉头微蹙，与承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这仅仅是意外，还是某种暗示？或者说，是幕后之人新一轮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