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端着白瓷碗从厨房出来时，指尖还沾着灶火的余温。廊下的风拂过，带着庭院里晚春的花香，却吹不散她心头翻涌的回忆——上一世，她也是这样端着亲手炖的燕窝，满心期待地送到弘历和娴妃面前，可换来的却是当众的难堪。
那时的娴妃已经是娴贵妃了，她端坐在紫檀木椅上，目光扫过碗中燕窝，语气带着几分轻慢：“只是这燕窝是华贵之物，素来以清汤慢炖为佳杂以荤腥油腻为次，魏常在这碗燕窝足足用了三两，还将所有的东西都堆放在一起，贪多贪足反而失了其美味。”弘历坐在一旁，那淡淡的皱眉，一脸的嫌弃。出门时，又撞见凌云彻，那若有似无的嘲笑感，想起来真是晦气。
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心上，魏嬿婉攥紧了手中的托盘，指节微微泛白。这一次，她特意用了新法子，既保留燕窝的清润，又添了几分新意，倒要看看这个“不一样”的娴妃，还能不能挑出刺来。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正殿，甄嬛正靠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阳光透过窗纱落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见魏嬿婉进来，甄嬛合上书，目光落在那碗燕窝上，眼底掠过一丝好奇。
“主儿，这是奴婢新做的燕窝，您尝尝看。”魏嬿婉将托盘放在矮几上，躬身退到一旁，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的期待与试探。
甄嬛拿起银勺，轻轻搅动碗中的燕窝。只见雪白的燕窝浮在清亮的汤中，点缀着几丝透明的粉丝，还有圆润的鸽蛋卧在碗底，汤色清亮，不见半分杂质，与寻常的红枣燕窝截然不同。“你这做法倒是新奇，本宫还是头一次见。”她舀起一勺汤，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燕窝的柔滑、鸽蛋的细嫩，还有金针的鲜爽交织在一起，口感层次丰富，却丝毫不显油腻，反倒透着几分清爽。甄嬛眼中露出赞许，看向魏嬿婉：“味道清淡鲜美，很合心意。你是怎么做到的？”
魏嬿婉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恭顺，缓缓跪下，额头轻抵地面，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回主儿，奴婢先用绿豆制成细粉丝，再用鸽蛋和金针慢煨出鲜汁，最后加入三两燕窝同炖，这样既保留了燕窝的本味，又添了几分鲜香。”她说着，特意加重了“三两”二字，目光悄悄抬了抬，等着眼前的娴妃如前世那般指责“贪多贪足”。
可甄嬛只是一边听，一边又舀了一勺燕窝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后，温声道：“做得很好，燕窝挑得干净，滋味也调和得恰到好处。”她放下银勺，看向魏嬿婉，语气里满是认可，丝毫没有提及“用量过多”的字眼。
魏嬿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连忙磕头谢恩，却故意拖长了语气：“谢主儿夸奖，只是……”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甄嬛，眼神里带着几分“无辜”的疑惑，“主儿不觉得，燕窝乃是华贵之物，奴婢一次用了三两，是贪多贪足了吗？”
这话一出，甄嬛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看向一旁侍立的惢心，语气带着几分不解：“三两？怎么就贪多贪足了？难道咱们宫里的燕窝已经紧缺到这个地步了？”
惢心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回话：“回主儿，前儿个内务府刚送了一批燕窝来，不仅有上好的白燕，还有几盒难得的血燕，库存充足着呢。想来嬿婉姑娘刚到翊坤宫，还不清楚咱们宫里的用度，所以才会有这般顾虑。”
“库存充足？”魏嬿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她预想过无数种反应，却唯独没料到，对方不仅不觉得多，反而像是在说“用量太少”。上辈子被指责“贪多”的画面还在眼前，如今却成了这般光景，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慌忙磕头：“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刚到翊坤宫，不知宫里的情况，才会说出这般糊涂话，还请主儿恕罪！”
甄嬛看着她慌乱的模样，轻轻摆了摆手，语气温和：“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刚进来，不熟悉规矩也正常，往后多跟菱枝、芸枝学学就好。”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泛起了嘀咕——这个魏嬿婉，总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之前见她时，眼神里满是防备，像是在忌惮什么；如今留在身边，又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仿佛在刻意试探什么。难道自己从前和她有过什么交集？可她仔细回想，却丝毫没有印象。
一阵倦意袭来，甄嬛揉了揉眉心——自从有了身孕，她总是容易犯困，也没太多精力去琢磨这些琐事。反正魏嬿婉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若有什么动作，自己总能察觉。她挥了挥手，轻声道：“你先下去吧，让惢心在这儿伺候就好。”
魏嬿婉连忙应声，躬身退了出去。走出正殿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这个娴妃，到底是谁？她的反应，她的态度，和上辈子那个挑剔刻薄的娴妃，简直判若两人。疑惑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心头，让她越发觉得，翊坤宫的这潭水，比她想象中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