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的指令就是吹响的冲锋号。没有犹豫,没有后退,只有向着地狱核心的亡命冲锋。
“破刃”一马当先,他那巨大的身躯和咆哮的链锯剑成了撕开黑暗潮汐最有效的破城槌。
暗红色的“皈依者”如同被惊动的尸潮,疯狂地涌上来,又在链锯狂暴的撕扯下化为漫天飞溅的粘稠污血和碎肉。
腥臭扑鼻,腐蚀性的血液溅落在作战服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留下焦黑的痕迹。
祁淮之紧随“破刃”打开的缺口,身形如鬼魅般在狂潮的缝隙中穿梭。他的双短刀不再是优雅的舞蹈,而是化作了纯粹高效的杀戮工具。
每一次挥出都精准无比——刺穿眼眶,搅碎核心;削断肌腱,瓦解扑击;格开锈蚀的钢筋,反手送入对方扭曲的咽喉。
粘稠、冰冷、带着令人作呕甜腥气的“恩典”血液不断泼洒在他身上,脸上,将哑光黑的作战服染得一片狼藉。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血液仿佛拥有微弱的生命,试图沿着布料纤维向里渗透,带来一种滑腻阴冷的不适感。
“左翼!三只‘低语者’!”“医者”冰冷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的净化力场在如此高浓度的污染下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
祁淮之头也不回,左手短刀脱手飞出,如同蓄谋已久的毒蛇,带着幽蓝的尾迹,精准地钉入左侧一只正张开扭曲口器、发出无形精神冲击的“低语者”头颅。
同时他身体向右急旋,避开另一只挥舞着骨刃的袭击,右手的短刀顺势上撩,从对方下颌刺入,直贯颅顶。
第三只“低语者”的精神冲击已然临体,祁淮之感到大脑如同被针扎般刺痛,视野边缘瞬间泛起扭曲的波纹。
他强忍着眩晕,猛地前扑,在倒地前捞回左手短刀,就着翻滚的势头,一刀横斩,切断了最后一只“低语者”的双足。
动作一气呵成,狠辣果决。他没有停留,立刻起身,抹了一把溅到眼皮上的污血,继续向前。“破刃”已经又冲出去十几米,留下的空隙正被新的怪物迅速填补。
地面在颤抖。不是千军万马的奔腾,而是来自地底深处,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苏醒,每一次搏动都引得大地呻吟。
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在地面上蔓延,碎石和瓦砾从两侧残破的建筑上簌簌滚落,砸在怪物和他们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核心活跃度持续攀升!物理结构不稳定!”“医者”的声音夹杂在链锯咆哮和怪物嘶吼中,显得格外紧迫。
“加快速度!”“堡垒”的命令简短有力,她手中的能量步枪点射着远处试图投掷腐蚀性物质的特殊皈依者,每一枪都精准地引爆目标,暂时清空一小片区域。
考古学家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嚎叫,连滚爬爬地跟着,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裂缝吞噬或被滚落的石块砸中,全靠一股疯癫的执念支撑着。
而影织者……
祁淮之在又一次格杀一只从阴影中扑出的敏捷型皈依者时,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他。
影织者落在了后面。他的隐匿和暗杀技巧在如此混乱、能量狂暴的环境下大打折扣。
那些黑色的丝线依旧锋利,缠绕、切割,将靠近的怪物肢解,但他的动作明显迟滞了,步伐虚浮,呼吸急促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那张过于苍白的脸此刻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紫眸中的混乱和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不再试图隐匿,而是背靠着一根相对完好的承重柱,勉强支撑着身体,进行着近乎本能的抵抗。
一只“吞噬者”的残肢带着巨大的动能砸落在他附近,飞溅的碎石和粘液让他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动作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另一侧,一只如同放大版尸犬的皈依者瞅准机会,低吼着扑向他的侧面!
影织者瞳孔骤缩,想要闪避,但僵硬的身体和混乱的精神让他慢了半拍!
就在那布满利齿的大口即将咬合在他纤细的胳膊上时——
一道幽蓝的寒光后发先至!
“噗嗤!”
祁淮之的短刀如同切豆腐般,从尸犬皈依者的太阳穴贯入,又从另一侧穿出,带出一蓬混合着脑浆和暗红色物质的秽物。
巨大的冲击力将尸犬的尸体带飞,重重砸在旁边的废墟上。
祁淮之的身影出现在影织者身旁,他甚至没有多看那只被解决的怪物一眼,左手一把抓住影织者冰冷、微微颤抖的手腕,将他猛地向后一扯,避开了头顶一块簌簌落下、足有磨盘大的混凝土块。
“站稳。”祁淮之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带着战斗中的急促喘息。他松开手,短刀再次挥出,将另一只试图靠近的皈依者逼退。
影织者惊魂未定,靠在承重柱上剧烈地咳嗽着,紫眸抬起,看向祁淮之沾满污血却依旧冷静侧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被触碰的厌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细微的依赖。
他手腕被抓住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那坚定而温热的力量。
“我…不用你管!”他嘶哑地低吼,试图推开祁淮之,但手臂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祁淮之根本没理会他的反抗,目光快速扫过前方。
“破刃”和“堡垒”已经冲到了广场的尽头,接近那搏动“山峦”的基座,但那里的皈依者更加密集,几乎形成了血肉墙壁,冲击的势头明显受阻。
“医者”的净化力场范围进一步缩小,光芒黯淡。
而他们所在的位置,皈依者的数量有增无减,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城市的怪物都在向这里汇聚。
“到此为止了。”祁淮之心中冷静地判断。影织者的状态,已经不可能再前进一步。这里,就是他的“断后”点。
他看了一眼影织者,后者正徒劳地试图凝聚黑色丝线,但那些丝线刚出现就变得涣散不稳。他的理智,恐怕已经摇摇欲坠。
祁淮之不再犹豫,短刀挥舞,清理着周围不断涌上的怪物,声音清晰地传入影织者耳中:“你留在这里,清理追兵。”
这不是商量,而是陈述。如同“堡垒”指令的回响。
影织者身体一僵,紫眸中闪过一丝绝望和愤怒,但看着眼前仿佛杀之不尽的怪物潮水,感受着脑海中几乎要将它撕裂的疯狂低语,他最终只是死死咬住了嘴唇,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祁淮之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工具的状态。然后,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向着前方那最激烈的战团冲去,身影迅速被更多的怪物和弥漫的血雾所吞没。
在他身后,影织者背靠着冰冷的柱子,看着那个毫不犹豫离去、将他独自留在尸山血海中的背影,紫眸中最后一点光亮似乎也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扭曲的疯狂。
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嚎,周身的黑色丝线猛然爆发,不再追求精准,而是如同失控的鞭子般向着四周无差别地疯狂抽打、切割!
血途未尽,但对于某些人而言,前方的路已经断绝。
祁淮之踏着尸骸,继续向着那搏动的核心前进,而他将影织者留下的行为,以及那个悄然设立的锚点,都化作了这场死亡突击中,独属于他的一份冷酷保障。
真正的核心之战,近在眼前。
——
将影织者留在身后那片血腥的绞肉场,祁淮之没有丝毫停顿。前方的道路被“破刃”和“堡垒”用暴力硬生生犁开,但代价巨大。
“破刃”那身厚重的改装防护服上布满了深刻的爪痕和腐蚀印记,左肩护甲不自然地扭曲着,裸露出的线路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他的链锯剑依旧在咆哮,但声音比之前沉闷了许多,挥舞的速度也明显下降,每一次劈砍都带着沉重的喘息。暗红色的污血几乎将他染成一个移动的血人。
“堡垒”的情况稍好,但她精准的点射频率也在降低,额角渗出汗水,与溅上的血污混合在一起,沿着紧绷的脸颊滑落。
她的眼神依旧锐利,但瞳孔深处也难免染上了一丝被疯狂侵蚀的疲惫。
“医者”的净化力场已经缩小到仅能覆盖他们三人周身几米的范围,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他手中的短杖不断震颤,杖头晶体内的流转变得混乱不堪,显然已接近极限。
考古学家不见了踪影。或许是在某次冲击中被怪物拖走,或许是被崩塌的建筑掩埋,又或许……是终于被那核心的呼唤彻底吞噬,主动投入了那片暗红。没人有余暇去关心他的下落。
祁淮之加入战团,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的短刀精准地补上了“破刃”因疲惫而露出的破绽,替“堡垒”解决了侧面袭来的冷箭,他的存在让这个濒临崩溃的箭头得以喘息片刻,继续向前。
“前面…就是入口!”“破刃”嘶哑地吼道,链锯剑指向“山峦”基座上一个不断开合、如同某种生物腔道般的巨大裂口。
那裂口边缘是搏动的、布满血管状脉络的活体组织,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不断从其中分泌、滴落。浓烈到极致的甜腥气味和恐怖的精神威压正是从那里喷涌而出。
裂口周围,守卫的不再是普通的皈依者。那是几个形态更加完整、依稀保留着人类轮廓,但周身覆盖着晶莹剔透、如同红宝石般甲壳的“圣徒”。
它们手持由“恩典”实质化形成的扭曲武器,眼神冰冷,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漠然,仿佛在审视着注定要投入熔炉的燃料。
“最后的障碍!”“堡垒”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冲过去!”
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破刃”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透支着最后的体力,链锯剑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撞向其中一个“圣徒”!
“堡垒”的能量步枪切换到过载模式,刺眼的光束连续轰击!“医者”将最后几支强化药剂注入自己和队友体内,短杖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强光,暂时稳定住摇摇欲坠的力场。
祁淮之的目标是另一个试图拦截的“圣徒”。它的速度极快,手中的能量长鞭如同毒蛇般抽来,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祁淮之瞳孔微缩,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鞭梢,短刀顺势上撩,与对方另一只手臂上弹出的骨刃狠狠撞在一起!
“锵!”
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让祁淮之手臂发麻,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刀柄。那“圣徒”的力量远超之前的任何敌人!
但他不能退!身后就是通往核心的最后通道!
祁淮之眼神一厉,不顾虎口传来的剧痛,左手短刀如同毒龙出洞,直刺对方那覆盖着晶壳的咽喉!同时右脚猛地跺地,激起一片碎石干扰对方视线!
“圣徒”偏头躲开咽喉要害,晶壳与短刀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骨刃下压,试图将祁淮之的武器绞飞。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狙击枪响从侧后方传来!是“堡垒”!她抓住祁淮之创造的这一丝空隙,一枪精准地命中了“圣徒”膝关节处的晶壳连接处!
虽然未能完全击穿,但巨大的冲击力让它身体一歪。祁淮之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被压制住的右手短刀猛然发力向前一送!
“噗嗤!”
刀尖终于找到了晶壳的缝隙,深深刺入了“圣徒”的肩胛!暗金色的、带着浓郁腥气的液体喷溅出来!
“圣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吼,动作一滞。
“走!”祁淮之毫不恋战,猛地抽出短刀,身形如同游鱼般从它身旁滑过,头也不回地冲向那个搏动的裂口!
在他身后,“破刃”用身体硬扛了另一个“圣徒”的重击,喷着血为“堡垒”和“医者”打开了通路。“医者”的力场在踏入裂口的瞬间彻底崩溃,他闷哼一声,脸色灰败。
三人,几乎是同时撞入了那条通往“初生之核”的、活体般的腔道!
轰!!!!
进入的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外界所有的声音——链锯的咆哮、怪物的嘶吼、建筑的崩塌——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充斥在每一寸空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嗡鸣。
那不是声音,是存在的基底在颤抖。
眼前是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光景。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无比的、活着的器官内部。
四周的“墙壁”是不断搏动、流淌着暗金色和猩红色光芒的肉壁,粗大的能量脉络如同虬龙般蜿蜒盘踞,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热量和污染。
基因本能所抗拒的,同类尸体的腐臭味四散弥漫。空气中弥漫着浓稠得如同液态的能量雾霭,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将燃烧的金属碎片吸入肺中。
理智值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下跌!如同雪崩!
“呃啊——!”“医者”第一个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过滤器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防护服表面开始出现不规则的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破刃”拄着链锯剑,巨大的身体摇晃着,面甲下传来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他那身厚重的防护甲似乎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连“堡垒”,这个意志如同钢铁的女人,此刻也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握枪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她死死咬住下唇,试图用疼痛维持最后的清醒。
而祁淮之……
他站在最后,身体同样在不受控制地颤栗。那不是恐惧,而是生命体面对远超自身理解范畴的、浩瀚而邪恶的存在的本能反应。
大脑仿佛被塞进了绞肉机,无数混乱的、亵渎的、疯狂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
视野扭曲变形,肉壁上的光芒仿佛化作了无数只窥视的眼睛,低语直接在他脑髓中响起,诱惑着他放弃抵抗,融入这片永恒的猩红。
【理智值:42\/100】
【警告!处于极度危险区域!理智值加速衰减中!】
【检测到高位格精神污染!正在进行意志检定……】
【检定通过!理智值-10!】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催命符。
但他没有倒下。他的眼神,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烈震荡后,反而强行聚焦,如同两盏在风暴中摇曳却不肯熄灭的孤灯,穿透那令人疯狂的迷雾,望向了这个“腔室”的最深处。
在那里,悬浮着一个……“东西”。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是一团不断坍缩又膨胀的、由最纯粹的暗红与漆黑构成的旋涡。
无数细小的、如同神经末梢般的能量触须从漩涡中延伸出来,连接着四周的肉壁,仿佛是整个“山峦”的控制中枢和能量源泉。它就是“初生之核”,污染一切的源头。
凝视着它,祁淮之感受到的不是单纯的邪恶,而是一种冰冷的、漠然的、如同宇宙法则般的“存在”意志。
它不在乎毁灭,也不在乎创造,它只是存在着,并将一切都拉入它那扭曲的、猩红的“秩序”之中。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惧攫住了他。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存在”被彻底否定的恐惧。
这就是……他们必须摧毁的目标。
祁淮之深吸一口那灼热粘稠的空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呕意和灵魂的战栗,握紧了手中沾满污血的短刀。
直视深渊,深渊亦回以凝视。
而现在,他们已无路可退,唯有在这疯狂的核心,做出最后的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