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把最后一块钢料固定在起重机挂钩上时，陈队正蹲在甲板角落，用矿灯照着玻璃缸里的铁壳虫。那些黑褐色的虫子不知疲倦地爬着，触角一律指向海面西侧，缸壁被撞得沙沙响，像在敲一面急促的警示鼓。
“它们不对劲。”陈队指尖划过缸壁，铁壳虫突然集体停住，转而扎堆往缸底钻，尾端的红点亮得诡异，“这是……有东西在靠近。”
林默刚把钢绳缠紧，闻言抬头望向海平面。正午的阳光把海面烤得像块融化的银箔，远处隐约有个黑点在移动，拖着道白色的水痕，越来越清晰。“是快艇。”他眯起眼，后腰的伤口被汗水浸得发疼，“看速度，是冲我们来的。”
陈队立刻站起身，摸出藏在工装靴里的钢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针尾的梅花纹——那是林默用边角料给她磨的，说能防“水里的东西”。“租船的时候，码头那个刀疤脸就不对劲。”她声音发紧，“他盯着这些钢料看了三次。”
林默扯过块帆布盖住钢料，铁壳虫在玻璃缸里炸了锅，撞得缸身都在晃。“不是冲着钢料来的。”他盯着快艇上越来越清晰的人影，“他们的望远镜，一直对着你。”
陈队低头看了眼自己沾着油污的工装，又摸了摸脸上的煤灰，自嘲地笑了笑：“就我这样？怕不是眼神不好。”话没说完，快艇已经冲到百米外，引擎声震得耳膜发疼。
船头站着个刀疤脸，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手里把玩着把匕首，眼神像黏在陈队身上似的，又黏又腻。“小姑娘，这船装得挺满啊。”他嗓门粗得像砂纸磨铁，“不如跟哥哥走，这些破钢料，换你一顿好酒好菜，怎么样？”
身后两个喽啰跟着哄笑，其中一个瘦猴似的男人吹了声口哨：“疤哥，这妞看着糙，说不定卸了妆是个极品呢？”另一个矮胖子接话：“就算不是，船上这堆钢料，看着也值不少钱啊！”
林默把陈队往身后拉了拉，起重机的操纵杆被他握得咯吱响：“滚。”
刀疤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把匕首扎在船板上：“小子，你说啥？”他突然从腰间摸出把短铳，枪口指着林默的胸口，“这艘船，这妞，还有这些钢料，今天都得留下！”
陈队的手瞬间握紧钢针，铁壳虫突然从玻璃缸里爬出来，顺着她的裤腿往上爬，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林默，它们……”
话音未落，刀疤脸的注意力被虫子吸引，皱眉啐了口：“哪来的脏东西！”他抬脚就往玻璃缸踹去，林默突然拽动起重机操纵杆——吊臂带着钢料猛地砸向快艇，“哐当”一声，快艇的挡风玻璃被砸得粉碎，碎片混着海水溅了刀疤脸一身。
“操！”刀疤脸骂着扣动扳机，子弹擦着林默的胳膊飞过，打在钢料上迸出火星。林默没躲，反手将挂钩上的钢料甩向快艇甲板，刀疤脸的两个喽啰被砸得惨叫着滚进海里。
陈队趁机将手里的钢针尽数甩出，针尾的梅花纹在阳光下一闪，精准地扎进刀疤脸握铳的手腕。短铳“噗通”掉进海里，刀疤脸疼得嗷嗷叫，刚要扑过来，突然尖叫一声——爬满陈队裤腿的铁壳虫不知何时爬了他一身，正往他衣领里钻。
“这他妈什么鬼东西！”刀疤脸疯了似的扒拉身上的虫子，却越扒越多。那些铁壳虫像有眼睛似的，专往他伤口和口鼻里钻，不过片刻，他就倒在甲板上抽搐，脸憋得青紫。
掉进海里的喽啰正往回游，突然在水里扑腾起来，惨叫着往下沉。陈队往海里一看，倒吸口凉气——不知何时，海面下浮着层黑压压的东西，细看竟是铁壳虫聚集而成的“虫毯”，正把落水的人往深海里拖。
林默操纵吊臂将钢料重新归位，铁壳虫像收到指令似的，顺着船舷爬回玻璃缸，缸壁上的红点渐渐暗下去。他低头看了眼陈队的裤腿，上面还沾着几只没爬走的虫子，正用触角轻轻碰她的皮肤，像在撒娇。
“它们好像……认你了。”林默的声音有些异样，陈队低头看着虫子，突然想起他之前说的话——红源厂的铁壳虫，只认两种人：锻钢的手，和藏着钢料的人。
快艇上的刀疤脸已经没了动静，铁壳虫从他嘴里爬出来，掉进海里，很快消失不见。远处的海平面上，隐约有艘巡逻艇的影子在靠近，陈队看着那影子，突然拽住林默的胳膊：“钢料……”
林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堆刻着梅花印的钢料，突然笑了笑，将帆布重新掀开：“该让他们看看，红源厂的钢，从来不是谁都能碰的。”
铁壳虫在玻璃缸里安静下来，触角一致指向巡逻艇的方向。陈队摸着缸壁上冰凉的纹路，突然觉得，这些丑陋的虫子，或许比人更可靠——至少它们永远知道，该护着什么，该咬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