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还好。”
林小雅的嘴角努力向上牵扯，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强行忍住，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说：“老板，你把黄焖鸡……还是端到那个老位置吧。”
说完，她像是在逃避老板关切的目光，转身走向那个贴着“米饭3元自助”的角落。
看着林小雅单薄的背影，老板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事。他默默地将那份热气腾腾的黄焖鸡放在了窗边那个熟悉的位置，然后转身回了后厨，把空间留给了这个看起来快要碎掉的姑娘。
林小雅盛了一碗米饭，回到座位。
窗外，街对面的肯德基大喇叭还在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着广告：“六点啦！肯德基早餐全新推出两款超值汉堡，更多六元超值早餐，尽在肯德基！”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连音调都没变。
她拿起筷子，往嘴里夹了口米饭。
还是那个饭香，软糯里带着一丝丝的甜。
她又夹起一块青椒，放进嘴里，轻轻地咀嚼。
还是那个味道，清脆，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苦涩。
一瞬间，眼泪再也绷不住了。
她以前最讨厌吃青椒。
可黄焖鸡里的配菜，除了香菇，就是青椒和姜片。
鸡肉就那么几块，两人都舍不得吃肉，每次都想把那几块鸡肉留给对方。
于是，马小跳就抢着吃他最不喜欢的姜片，还振振有词地说，吃了能预防感冒。
而她，就抢着吃青椒，笑嘻嘻地骗他说，青椒里有甜甜的味道，那是爱情的味道。
她没有碰那几块鸡肉。
只是把碗里的青椒和姜片都挑着吃了，米饭也只吃了一小半。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柜台前，对正在忙碌的老板笑了笑：“老板，我想把这个打包，可以吗？”
“好嘞，你稍等一下。”
老板进了后厨，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他一只手里提着一个打包好的，分量明显更足的大份黄焖鸡，还配了两盒米饭。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空的打包盒。
“老板，给您添麻烦了。”林小雅准备接过那个空盒子。
“不麻烦，习惯了。”老板憨厚地笑了笑，手脚麻利地把桌上剩下的黄焖鸡和米饭打包好，递给了林小雅。
“谢谢老板。”林小雅接过来。
老板又把手里那份早就准备好的，更大的袋子递了过来。
“老板，这是？”林小雅愣住了。
老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咱们店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像你们这种在店里吃了好几年的老顾客，毕业后第一次回来，我都会多送一份。”
“毕竟啊，你们在这儿吃的时候，我也没给过你们啥优惠。毕业这么久了，还能想到我这小破店，我打心眼里高兴。快拿着吧。”
“谢……谢谢老板。”林小雅眼中的泪，再次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更能击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快回去吧。”老板摆摆手，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小雅转过身，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又传来老板有些犹豫的声音。
“姑娘，我也不知道你叫啥名字。我就是觉得，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让我印象这么深的姑娘。”
“你们以前老问我，这家店是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开起来的，我老婆从开业到现在，一次都没来过，连帮把手都没有，为啥我还要用她的姓氏命名。”
老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和怀念。
“那是因为，在我最难、最想放弃的时候，我老婆曾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黄震，我不管你现在觉得自己有多难，遇到多大的坎，别人觉得你有多窝囊。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吃饭。’”
“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姑娘，没有迈不过去的坎，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一定要好好吃饭。”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要是累了、坚持不住了，就回家吃饭。”
“谢谢……”林小雅回过头，喉咙哽咽，刚想说什么。
老板却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快回家，好好吃饭吧。”
就在这时，老板的手机响起了收款提示音。
“微信收款，九十九元。”
“哎，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老板本意是这顿饭他请了，没想到林小雅竟然付了钱，而且还付了这么多。
林小雅擦了擦眼泪，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老板，这是我下次回家的饭钱，先存在您这儿。免得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付不起了。”
“祝您店里的生意，还有您和嫂子，长长久久。”
说完，她不再停留，拉开门，走进了微凉的晨光里。
在她走后，那辆贴着“顺风速运”的面包车，不紧不慢地再次开了过去。
车里，贾导演激动地拍着大腿，压低了声音对着对讲机狂吼：“绝了！绝了！这情绪，这眼泪，这故事感！这他妈哪里是拍mV，这是在拍奥斯卡啊！”
……
回到车上。
林小雅的心情，明显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李总编，让您久等了。”她将两袋黄焖鸡放在座位上，转头看向李曼，“我想……带您去个地方。”
“那个地方，可能有些脏，也有些乱……”
李曼看着她，温和地摇了摇头：“只要你觉得好受一点，去哪里都可以。”
“谢谢您，李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