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的手将薇薇安稳稳地托住，踏上了那座光能构筑的阶梯。
脚下的感觉很奇妙，既像是踩在坚硬的实体上，又像是踏入了温暖的流水。
阶梯不长，仿佛只是一个空间的过渡。
当他们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身后的光之桥悄无声息地消散，来路被彻底切断。
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比之前更加震撼，也更加具体的奇异世界。
他们站在望不见穹顶尽头的圆形大厅边缘。
脚下是平滑如镜的黑曜石地面，能倒映出上方的一切。
大厅中央没有立柱，空间感辽阔得令人心悸。
真正让他们失神的是飞舞在空中的——书籍。
成千上万本拥有实体形态的书，在这里被赋予了生命。
它们的封面材质各异，从古朴的皮革到华贵的丝绒再到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奇异材质。
这些书的周身萦绕着或柔和或明亮的光晕，像一群群色彩斑斓的蝴蝶在空中追逐嬉戏。
它们时而聚成庞大的阵型掠过高空，留下璀璨的光之轨迹；
时而又俯冲下来擦着众人的头飞过，翻动的书页发出沙沙的轻笑声。
这里的声音比之前知识之海的要清晰得多，无数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汇聚成嗡嗡作响的背景音。
那些是古老的咒语、失落的史诗、被遗忘的定理，每一本书都在低语着自己的秘密，引诱着来访者。
“这里……就是图书馆的第二区域？”布洛克的声音充满震撼。
“这里的魔法浓度……”凌霜闭上眼感受着空气中的知识源流。
“比之前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古老……”
就在这时，守护灵的声音再一次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欢迎来到低语书厅。这里的每一份知识，都拥有自己的意志。”
“此地的考验：在不使用任何形式的强迫手段下，获得一本心甘情愿追随你们的书籍。”
声音消散，留下四人面面相觑。
强迫手段……也就是说，不能用抢的。
“心甘情愿？”布洛克皱起了他的眉头，打量着那些飞来飞去的书。
“这算什么考验？书又不是狗，还能招招手就过来？”
他很快就锁定了一本看起来非常厚重，封面是岩石材质的书，那本书飞行的轨迹相对平稳，看起来不太灵巧。
“看我的。”布洛克对自己很有信心，他压低身子向那本书扑了过去。
他预判了书的路线，张开双臂试图来一个怀中抱妹杀。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书的瞬间，那本岩石之书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个九十度垂直拉升擦着布洛克的头飞了过去。
布洛克扑了个空，巨大的惯性让他差点一头撞在地上，姿势极为狼狈。
“嘿！你这滑头的家伙！”布洛克感觉自己被戏弄了，来了脾气。
他开始在书海中追逐那本岩石之书。
但那本书灵巧得不像话，它总能以最微小的动作躲开布洛克每一次气势汹汹的扑击。
它带着他在书厅里兜圈子，一会儿急停，一会儿加速，甚至还故意从一根悬浮的石柱旁飞过，让追得太急的布洛克一头撞了上去。
十几分钟后，平日里体力惊人的矮人战士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了下来，而那本书在他头顶盘旋，书页开合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哈哈哈哈！矮人大叔被遛了！】
【这书成精了！我感觉它在cpU矮人大叔！】
凌霜看着布洛克狼狈的样子，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认同。
在她看来知识是神圣的，对待它们需要的是尊敬与沟通，而非粗鲁的捕获。
她走到书籍比较密集的地方，这些书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晕，明显蕴含着冰元素的气息。
凌霜闭上眼低声吟唱一段古老的咒文，那是女巫用于和元素之灵沟通的安抚之歌。
她的声音空灵而优美，满是对知识的敬意。
周围的蓝色书籍果然被吸引了，它们放慢了飞行的速度缓缓向她聚拢过来，像一群好奇的蝴蝶。
凌霜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自信的笑，她睁开眼，伸出手准备迎接其中一本的靠近。
然而那些书只是围着她转了几圈，仿佛在欣赏一个新奇的音乐盒。
当她一曲终了时，这些书对视了一眼，同时翻到了空白的最后一页对准了她。
那意思很明显：表演得不错，但是，我们不感兴趣。
随后它们一哄而散，飞回了各自的轨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留下伸着手表情僵在脸上的冰雪女巫。
薇薇安在一旁看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简直就是教科书级的“甲方围观乙方提案现场”，听完之后说一句“方案很好，但我们暂时不需要”，然后就没下文了。
一直沉默的莱恩在目睹了布洛克和凌霜的连续失败后，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认为这些书的生命是基于某种魔法逻辑的，它们能预判能沟通，这说明它们有感知能力。
而只要有感知，就会有延迟。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是力量，也不是沟通，是速度。
只要他的速度能快过这本书的反应，在它意识到之前将它抓在手里，那么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它就已经是属于自己的了。
至于心甘情愿？那可以在抓住之后再慢慢培养感情。
莱恩的目光锁定了一本在远处独自盘旋，封面漆黑，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
他深吸一口气，全身的肌肉绷紧。
下一秒，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莱恩快得像一道闪电，直接跨越了近百米的距离，出现在了那本书的面前。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一把抓了过去。
这一次，那本书没来得及躲。
眼看就要成功。
莱恩的嘴角甚至已经浮现出了一丝势在必得的弧度。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书的瞬间。
“啪唧”一声。
那本黑色的书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开，化作了一团粘稠的黑色墨汁糊了莱恩满头满脸。
整个世界安静了。
莱恩僵在原地保持着抓取的姿势，墨汁顺着他冷峻的脸庞缓缓滴落，他那身帅气的黑色皮甲上也溅得到处都是。
他闭上眼睛，一股强大到让薇薇安感到心悸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那本墨汁变化而成的书在完成恶作剧后，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成型，还得意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战绩。
薇薇安捂着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不行了，再不找个地方，她真的要当着这个气到快要原地爆炸的狼人面前，笑出声了。
看着一个肌肉猛男、一个高冷法师、一个刺客高手被一群书耍得团团转，薇薇安的脑海里只有前世项目经理的终极感悟。
这些难搞的客户……不，这些书，它们见过了太多的套路。
武力威胁，糖衣炮弹，霸王硬上弓……
所有常规手段对它们都没有用。
它们油盐不进，刀枪不入。
薇薇安扫视了一圈这巨大又热闹的书厅，无数发光的书籍在她眼前飞舞盘旋，像一群永远不会感到疲惫的精灵。
她忽然产生了一个猜想。
既然它们如此有活力，如此热爱戏弄别人……
那在这无数的书籍中会不会有那么一本，觉得这种永无止境的内卷和互动，很累，很烦呢？
会不会，有那么一本社畜之书，只想安安静静地躺平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薇薇安看着自己三个精疲力尽的队友，又看了看那些活力四射的书籍，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没有加入这场注定失败的追逐。
而是转身走到大厅边缘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这里远离了书群的主航道，光线也更暗淡一些。
薇薇安掸了掸地面上不存在的灰尘，双腿盘起，慢悠悠地……坐了下来。